“万一次。”

“万两次。”

“万三次!”

大胡子拍卖师落锤,这只古墨玉镯子归穆以辰了。他嘴角勾勾,这些老外们真不识货,这么好的玉质,仅有人还了两次价就歇菜了。

简单手续办妥,镯子交到他手里,他心想,这下总能讨母亲一个笑脸了吧。其实穆以辰很少参加各种珠宝拍卖会,没兴趣。只是,从他离婚以后,穆太就对他爱理不理的,最近听说母亲开始喜欢收藏墨玉,所以他每次差旅到各地,只要看到品相好的,都想办法买来讨母亲高兴。快三年了,一切过去快三年了,又一切都过不去……穆以辰望着手里的镯子,目光比这墨色的玉石还冰凉……人人都道是他的错,可谁知道,安小樵三个字于他,虽然不再是鲜血淋漓的伤口,却是沉疴,还在慢慢蚕食他的心,心已经萎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块汊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三个字就挂在隔壁的展厅里呢——“安小樵“春深”系列

作品展”。穆以辰如果往右边通道拐过去,就能看到厅前展板上这些字,可惜他只是捏着车钥匙直接下了车库。

上车后他点了一根烟发呆。其实这次到英国出差的行程有点赶,只是,他下意识地想在这里多呆几天,还莫名地想去小樵的大学看一看,还有那个让她喝醉,并醉醺醺地强吻了他的那个酒吧。他知道她就在这个城市。当然,这也是他知道的关于她的唯一信息,知道她安好于世就是了,其余的,她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和谁在一起,他选择不问不看不听朕。

此刻的安小樵却没有他这般缱绻心思,她正在展馆工作间里对着边策抓头发:

“边策!赶鸭子上架,鸭子会崩溃早衰的!”

边策好笑地拍开她手,理顺她的长发:“我可是问过你意思的,你不是自己答应了吗?怎么临阵怯场了还怪我。”

“你你你,人会受诱惑会贪心的嘛,你什么都安排好了我我我就……我现在后悔死了,好丢人啊!那些人什么好画儿没赏过啊,简直自取其辱。”

这两三年,小樵除了带孩子,就潜心钻进绘画中,确实有不小的提高,通过边策的穿针引线,还和不少时尚品牌签订了跨界合作,作品经常被结合到一些成衣或包装设计上,画作在边策熟悉的上流圈子里,也算有点小市场。但说到底,是三分功力七分炒作,在太太小姐间卖个玩乐还可以,要正儿八经办这样规格的主题作品展,还是太显生嫩。边策讨她高兴,为她筹谋策展,她一开心接受了,这会儿才临阵脚软,也在情理之中。

观展的贵宾陆陆续续来了,她对着镜子深吸口气,硬着头皮嘴里骂骂咧咧地出去迎宾。

小樵觉得脸都要笑僵了,才看到母亲一身正装牵着小安年进场来。小安年穿着一件肉粉色蓬蓬裙,踏着小皮鞋奶声奶气地扑过来:“妈咪……”

“怎么这么晚才到?妈咪猜猜,一定是你臭美花时间,害外婆和你一起迟到了是不是?”

安年笑出两个小酒窝不答,只顾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四面墙上,她认得这些画,于是很大声很得意地对着空气说:“是妈咪画的

!妈咪厉害!”

边策从小樵手上接过她抱着,一手捏她小鼻子:“是是是,妈咪最厉害,刚刚还在发脾气骂我呢。”

“,女生发脾气,男生要乖乖让她骂哦!”

“哈哈哈,谁教你这么说的,妈咪吗?”边策心情大好。

“才不是,杰森院长说的。”边策闻言脸黑了,那个幼儿园的什么院长,每次去接送小安年,都看到他对安小樵的目光辣的,讨厌。他抱着小安年边往展厅里面走,边说:“知道有个新幼儿园,比你现在的幼儿园小朋友还要多,游乐场更大,还有儿童科技园,里面有好多太空航模哦,下学期我们转到那边去好不好?”

小安年对什么太空航模显然没兴趣:“不好……”

利诱继续:“那里还有好大的园丁花圃哦,小盆友可以自己种葡萄……”

“不要!”

“转到那边幼儿园去,买个新版哈姆太郎公仔给你。”

“妈咪也说过要给我买了!”

改成威逼:“不转过去读,以后下午点心没有焦糖布丁吃,周末也不能吃冰激凌。”

“……”

幼稚!小樵很无奈地跟在他们俩后面,听一大一小斗法,习以为常。

整小半天,边策都抱着小安年跟前来的贵宾们寒暄应酬,小樵跟在边上陪着笑。迟到的许柏震风尘仆仆,上来就捶了边策一下:“我下了飞机直奔这里给我们美女画家捧场,怎么样,够意思吧。”

“少赚顺水人情,说得好像专程来一样。”边策照他胸口虚虚地垂一拳。

“年宝……来,叔叔抱抱

。”许大公子扮亲和的摸样明显没有打动小安年,她扭着胖乎乎的小身子趴在边策肩上躲开他。小樵就势接过女儿,笑着打趣许柏震:“许少也有对女生吃瘪的时候,你看我家年宝不搭理你呢。”

许柏震看着小樵脸上的笑容,摸摸鼻子自嘲:“你和你女儿一个德行,我都怕了,行不?”接着对边策抬抬下巴:“怎么样,婚礼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反正我这大半年都得呆这边了,任爷差遣。”

说得小樵笑起来:“又不怎么大操大办,简单就好,没什么可忙的。”

许柏震转开话题:“小樵,晚上把爷借给我行不,出去喝酒。

“我才管不着呢。只要他一身烟酒味道的回来,年宝能让他进门就行。”小樵轻飘飘丢过来一句,狡黠一笑。

小安年果然配合地大喊一声:““烟味,讨厌!”

晚上小樵和母亲一起把闹腾了一天的小安年拍睡了,又收拾了给她换下的小衣服丢进洗衣桶,才自己进浴室去放热水。她往浴缸里滴了好些精油,把自己泡进满缸的热水里。她在蒸腾的热气里长吁一口气,开展这一天的应酬真是累得腰酸背痛的,不过这日子还是忙点累点好,充实得没时间胡思乱想才对。刚刚安年在睡前捧着她的脸问:“妈妈,你和结婚了,是我爸爸对吗?为什么琳达她们一开始就有爸爸,我的爸爸现在才有呢?”

两岁半女儿的这个简单问题,小樵无言以对。只好问:“那年宝要不要做爸爸?”

“要!”小安年的回答清脆响亮,像一颗定心丸塞进小樵空荡荡的心窝里,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不是么?在这避开前事纷扰的异国他乡,携一人白手,举案齐眉,儿女绕膝……

隐隐听到楼下有车子开进来的声音,一会儿又听到楼下司机和管家说话的声音,小樵料想是边策回来了,于是踏出浴缸擦干了套上居家的睡袍。出浴室从二楼探身往下一望,果然看见边策被管家扶着进来,一歪身就倚沙发上。

“你们都走,都走!”半醉了的人一脸不耐烦地赶人,司机和管家都不敢再上前。小樵叹口气,忙下楼来。

“你们都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她遣散了忐忑不安的他们,转身去给边策倒了一杯热茶

“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她嘴里嘟囔抱怨着,扶正边策的身子把水杯凑到他嘴边。边策乖乖喝了一口,然后仰在沙发上看她,她刚洗过澡的小脸蛋红扑扑的,微湿的发乱乱地搭着,客厅水晶灯的光彩映在她眼里,点点璀璨。他笑起来,他十几睡就喜欢的小丫头啊,很快就要嫁给他了,他是高兴,高兴才喝这么多酒,对,高兴地。

小樵却被他这样无声的笑看得有点手足无措,放下水杯去拉他:“我扶你上去睡吧,要不……先泡个澡。”于是他依着她的势站起来,高大的身子半靠在她身上,两人踉踉跄跄上楼。

他的房间在三楼,小樵搀着他觉得重死了,他带着酒味的温热气息还不听喷在她耳际,没走几步她就面红耳赤一身薄汗。好不容易把他往大**一摔,小樵腰都直不起来了。她伸手把他的鞋袜脱了,又进浴室拧了热毛巾给他擦脸。边策都由她折腾着,小樵叹口气,拉过被子给他盖上。

“我去给你调杯蜂蜜水上来。”

可她才走出去一步,那个醉半死的人却从**一跃而起,一把拉住她的手顺势一带,就把她也拉翻在**,压在他的身下。

“你……”小樵一脸惊惶,挣扎着要起身:“我……我去给你倒水。”

他两条手臂铁箍一样按着她,更可怕的是结实坚硬的大腿和小腹都紧紧抵住她的臀。他脸凑近在她耳畔,呼吸熏在她脸上滚烫滚烫的:“不喝水,你说先洗澡的。”

小樵点头如鸡啄米:“好好好,先洗澡,我给你放水。”她边说边挣开他,他笑得很得意:“唔,要泡澡。”

“嗯嗯嗯,泡泡泡。”看她落荒而逃,他笑得越发大声,眼中笑意却渐渐化为苦笑。

刚才喝酒的时候,许柏震拍他的肩膀,说:“穆以辰今年要加大拓展英国市场的力度,可能会长驻。你们估计早晚会遇到,小樵和年宝的事……你早作打算。婚礼还等两个月,我看你还是先去注册结婚。”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笑得多得意,说:“遇上,就请他喝杯喜酒。”

板上钉钉的婚约,三年的朝夕相处,他怕什么,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