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池颖,小樵转身哗地拉开大大的衣柜门。

礼服一件一件地选。小黑裙太常见、大拖尾太隆重、旗袍太做作、蓬蓬裙太卖乖、大v领太出格……小樵几乎把所有礼服都搬到一旁的软榻上

。但怎么选,也不知道该以什么的姿态迎接池颖和夏叙这个姐夫的归来。或者说,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配这些华服。好不容易觉得一件香槟色的窄摆长裙可能还好,试穿上去,却觉得素净得似乎带着怨气,于是又把一旁保险箱打开,把珠宝盒都搬过来,一件一件晃花了眼。当一个人刻意用这些世间最浮华的东西去填补心里的那个空洞,即使堵住了洞口,也冷硬一片。她不满意地拉开礼服背后长长的拉链,却发现项坠勾住了胸口的蕾丝,赶紧过来解,一直解不开,就懊恼到抓着胸口的项坠跟自己生气。女人的情绪总是来得又快又无理,小樵放弃了和项坠的斗争,就这样无声地侧倒在**,睁着两眼望向窗外月色深深,树影婆娑。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穆以辰走到房门口就看到这幅样子。这画面太美,又太伤人心。在他一手构建的家里,他的女孩露着雪白的背,躺在一堆他给的华丽鲜妍的霓裳和珠宝中,肩膀微抖,无声啜泣。她明显是不快乐的。他站了好久,几次就要迈步进去抱她入怀,但终究在她一声委屈过一声的抽噎中,转身离去。

这夜色里难挨的不止铜雀台那边两个。夏叙此时站在食画的内院里,看着池颖顶着月光忙碌着,脊背发凉。院堂中间放着一张红油漆的长桌,桌上立着详有池葆葆照片的一个大相框,面前摆着鸡鸭鱼肉和各种果品,还有一小箩子米糕和几杯功夫茶,大概都是她们潮汕那边的风俗。桌子正中放着一罐子米,米罐两旁插着点燃的火烛。池颖将一盒香拆开,捏成一簇凑在烛火上点燃,再把着轻轻一抖,火光灭了,一缕缕青烟飘起。这些动作她做得行云流水,多少个孤单的夜里,她都给母亲点几柱清香,泡几杯清茶。只不过今天格外隆重些。池颖转过身笑咪咪地示意夏叙近前来。夏叙走过来,从手里分出三柱香给他,然后拉着他并排在蒲团上跪下。池颖犹自念念有词,夏叙则望着池葆葆的照片苦涩难当。照片还是池葆葆年轻时的样子,梳着整齐周正的发髻,穿那个年代流行的格子呢的外套。

笑容矜持。其实在夏叙记忆里,她一直都是一个端庄淡然的妇人。会很勤俭却充满美感地布置她们母女的房间,会一连几天坐在案前给池颖的衣服绣一个花领子,会做质朴缺极美味的菜脯蛋,会看着自己满意的微笑。而直到现在体会了池颖的恨以后,才回过头来明白,她那种池颖如出一辙的淡淡的清冷和孤傲,竟是来自于那么深刻的恨意。

不明白是怎样的前情宿怨,才使得这个女人含恨终身。只是夜凉如水,听到草虫微鸣,池颖喃喃道:“妈妈,我要回安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