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上次与林清茶打照面后的被他嫌弃的甩开的经历,心中想着不要再遭受这样的羞辱,手腕用力,果断的抽回了自己的手。

袭羽只觉得手心忽的一下变空,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眯着眼睛看向她,眸中寒星微闪。她别开脸,不去看他,闷闷道:“我明白,我该走开了,你一个人专心的明媚忧伤吧。”

她转身便走,却被身后一声凉凉轻笑止住了脚步。

“几日不见,染儿变了不少呢。”他语气凉薄,有嘲讽的味道。

她回头看着他,有些疑惑:“变了?”低头打量下自己,“哪儿变了?”

他低垂了睫,没有回答。

哪儿变了?怎么说呢?

就说,刚才见面时,他伸手去握她手,她那个下意识的躲闪的动作,不情愿的表情,是他从未见过的?还是说,她把手从他手中抽出时,分外的果断,是他不曾料到的?之前也知道她不愿意陪他演戏,可是分明又不舍得退出这个角色,哪怕她是演得那样辛苦。可是如今看来,她似乎真的演烦了呢。

她现在睁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问他觉得她哪里变了。

他怎么回答?怎么回答才不会暴露那点让自己也感到诧异的小小失落感?……

他就这样发起呆来……

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嗤笑。他诧异的转眼,看到方小染脸上那个鄙薄的嘲笑。

她扬了扬下巴,说:“什么病啊,药啊……都是借口吧。你拉着我演这样一场戏,是不是因为,林清茶是皇上看上的女人?”

他未料到她会冒出这样的言论,一时间懵住,没有答出话来。

方小染见他不吭声,只道是被她说中,继续用很平淡的声音,将颇有杀伤力的语句纷纷砸下:“就为了不敢跟顶头上司抢女人,就假装不喜欢她,假装心有所属,不惜辜负掉林清茶,不惜让我当炮灰,羽王爷,碍于您高贵的身份,我很想不鄙视你。”

他静静的听她发射完连珠炮般的狠话,眼中流露惊讶的神情。

她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转身就走。心中却觉得这情形十分熟悉。仔细一想,记起来了。这好像是艳书中痴情女指责负心郎的桥段啊!那么,之后的情节……郎追妹,解释误会,冰释前嫌?恶~~~~这样恶心的桥段,让他跟林清茶去演对手戏吧!就让炮灰她清静的退场吧!埋头闷走……

只听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心中不由怒气升腾。都说了她是炮灰了!她演够了,要退场,退场,退场……猛的转身,捏拳怒目而立,瞪着身后那个紫衫翩翩的人。“跟着我干嘛?没有勇气接受人家,就自己缩到壳里好好呆着,不要再因为我傻就这样没人性的利用我,其实拒绝一个女人,压根儿不需要用另一个女人当武器。”

“我没觉得你傻。”平静的凝视着她,真诚的语气。

“那我谢谢你了!”嘴巴里说着谢字,激愤的语气却分明表明她并不领情。“不关您的事好不好。是我自己觉得自己愚蠢透顶好不好。”她从怀中掏出带来的那本身价贵重的书,像扔废纸一样扔到他手中,“书已送到,掌柜我告辞了。”这一语双关,透出彻底退出,彻底决裂的意味。

他拿着书,看着那个炸毛一般的家伙扬蹄奔走,脸上忽然漾起深深笑意。

方小染在曲折花间小径埋头乱走一通,抬起头来时,如愿的发现自己迷路了。她并不着急找路,只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歇息。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她也坐在那里不愿动弹一下。仿佛她整个人藏到黑暗里,心也便跟着藏到黑暗里,看不清,或许就可以不必面对。可是若再不面对,便是自己欺瞒自己。

夜一分分的凉下去。

最终还是两名宫女找到了她。宫女说是羽王爷差她们来找她的,并将她领到她今晚要下榻的房间里。隔了一会儿,又送来了饭菜。宫女说:皇上的意思是让她一起用膳,但王爷说染掌柜今天赶路必定是累了,不如让她在自己的屋里吃。

宫女一边这样说着,脸上现出忍俊不禁的笑意。她见宫女这表情,猜着一定是皇帝又揶揄袭羽“知道疼人”什么的了。她倒真的是不想与他们一起吃饭。她一个平头百姓,跟传说中的万岁爷一起吃饭,恐怕会紧张得找不到嘴巴在哪里。还有那个林清茶……她不想面对。还有袭羽……她也不想见他。

嗯,这三位,她谁也不想见。所以,对于袭羽特意安排她单独用餐,心中倒是暗暗感激。

宫女摆好了饭菜告退,她谢过宫女,送到门边把门关好。回身走向桌边,眼睛盯在盘子中那只烧鸡上,自言自语了一句:“嗯,要吃饭。多吃饭才能有力量,有胃口要吃,没胃口更要吃!”

一对爪子凶猛的向着肥肥的烧鸡探去……咦?不对……这只烧鸡,为什么少了一条腿啊?

是送来之前就被厨子撕去一只?还是那小宫女路上偷吃了?不对。刚刚宫女摆盘子的时候她就在一边看着,没发现少根鸡腿啊。

她正对着缺腿烧鸡左右怀疑,忽然“啪”的一声,有个硬硬的东西不知从何处飞来,砸在她的后脑勺。她惊得“嗷”的低叫了一声,一跃而起,抱着脑袋左右张望,却不见身后有什么人,窗户也关的好好的。

再低头看地上砸中她的东西,倒吸一口冷气……一根鸡骨头!

屋里有人!借着桌上灯笼发出的光,目光在屋中缓缓游移,最后落在床前低垂着帐子上。嗯,从鸡骨头飞来的角度、力度分析,偷吃鸡腿者应该躲在**帐中!

她紧张得张嘴欲叫,却见帐子缝隙里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熟悉的声音传出来:“我还要。”

方小染紧绷的神经顿时放松,嘴巴一咧,乐了。是神仙大人的声音嘛。他又“变”到她的屋子里来了。知道神仙大人在这里,一直压抑着的心情忽然松驰了不少,仿佛找到了分担的人。又有些恼怒他不吭一声就躲在床帐中吓她,上前几步,扬手,“啪”的打了一下那只手的手心,斥道:“偷吃我的鸡……”

她手落在他手心的一瞬,他的五指忽然合起,握住了她的手,然后轻轻往里一带。于是她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跌进床帐之中,栽进一个散发着淡淡清香的怀抱,一对手臂紧紧环着她的腰身,一只灰毛的脑袋顺势抵在她的肩侧。

她的手没着没落惊慌的扑棱了几下,想撑起身子,试探了几下,不是按在神仙大人的胸口,便是按在他的腰腹,最终也没找到合适的着力点,整个人失控的趴在神仙大人的身上,形成交颈叠身的沦丧姿势。嘴巴里呜噜一声:“神仙大人……这样不好,让我起来!”

他不理会她忙乱而不得章法的挣扎,慢条斯理的把他的嘴巴在她的肩头磨蹭着,隔着薄薄的衣衫,她清晰的感觉到了他唇的轮廓,软度,和温度……

她如同被电到一般,一动不敢动了,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他却在蹭了个够之后,满意的飚出一句:“嗯,擦干净了……”

方小染石化……原来,神仙大人是在拿她的肩膀蹭嘴巴上的油啊!

她再次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开,这次他没有再用手臂束住她,任由她跳到了床下。她不知是因为恼火还是因为窘迫涨红了脸,嘴巴鼓啊鼓的,半晌憋出一句:“神仙大人,您不觉得我这块抹布,有些奢侈吗?”

“嗯……”他沉吟了一下,似乎真的在衡量她这块抹布的身价,灰眸含着柔和的碎光,嘴角盈着不知为何分外愉快的笑意,郑重做出了评价:“很舒服。”

她忽然感觉不太对劲。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他泛着粉色的面颊。狐疑的问:“神仙大人?你好像很开心?”

“嗯,是啊。”他也从**下来,上前一步,两只手伸出,捧住了她的脸。

方小染泪:“神仙大人,你又在擦手上的油吗?”

他的动作僵了一下,却旋即不轻不重在她的脸蛋上揉了两把:“是啊。”

方小染望天……这是不是就叫——揩油?“我的神啊……”

“叫我何事?”

“拜托您以后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这样的举动,不符合人间的规矩。”

他认真的睁大眼睛:“我是神仙,为何要遵守人间的规矩?”

“难道你做神仙就可以没规没矩?”方小染怒了,一把将他的左手从她的脸上扯下,抓住他的袖口,噌噌噌向上卷,全然不顾那一截玉臂露出耀人眼花,只用手指头戳着他肘部上方那点朱红的守宫砂,严肃的道:“人间,是很危险的!人,是很邪恶的!如果你再这样放肆下去,这枚红点儿就难保了!你想因为破戒被压在五行山下吗?(摇:女儿,他不是悟空,悟空也不是因为犯色戒给压在山底下的,你神话故事读串啦! 染:走开!不要妨碍我给神仙普及安全教育!PIA飞……)你记住哦,切不可对别的女子也这样随意,并不是所有女人都像我这般有定力的!”

他看也不看那枚守宫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如月光流淌:“……为何染儿这般有定力呢?”

“呃?”她愣了一下,旋即自嘲的笑了一下。“也不算有定力啦。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什么定力,什么矜持,全都见鬼去了,简直称得上花痴病发……”讲到那个“他”字的时候,声音顿时黯然的低了几度。

他的眸色忽然暗淡下去,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这样啊……原来无关定力,只是没有……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