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曲终人散

冬至夜,传说中鬼魂出来游荡的时刻。

“我们拼命划桨,奋力与波浪抗争,最终却被冲回到我们的往昔。”

叶萧的脸颊冒出一层厚厚的胡渣儿,同时轻声念出最后一句话,这本浸着血污的《了不起的盖茨比》精装本,是巴比伦塔顶上捡回来的证物之一。

这本书被发现时,正握在死去不久的梅兰手中——细长僵硬的右手食指与中指,放在最后一页的这行字上,不知被谁划过红色下划线。

警方在死者上衣口袋里,找到一根断裂的项链,看起来不像是梅兰所有。叶萧在灯光下仔细辨认,施华洛士奇的天鹅坠子,八成是A货,所谓的水晶表面竟有些发黑了。

她刚被塞进冰冷的藏尸柜。

女人的生命力总是比男人顽强,同样缺水缺粮与寒冷,林子粹三天就冻死了,梅兰却存活了超过十天。凌晨五点,她还蜷缩在白鹅绒被子里,看着头顶漫长无边的黑夜。她还看到那只猫,全身雪白只有尾巴尖的火红。她对猫说:我很快会被救出来,随救护车送入温暖的病房。

五个小时后,梅兰果真被担架抬出来,在市民广场公园众多大妈围观下,塞进一辆类似救护车的小巴,运往公安局的停尸房。

她的丈夫赶来确认尸体,当着众人面号啕大哭一番,指天发誓诅咒林子粹永世不得超生,但今晚他会睡在一个年轻女孩的**。

冬至夜的验尸房尤其忙碌,又有四具尸体被送进来,依次躺在梅兰与林子粹的身边。

严格来说,那已不是尸体,而是骨骸。

一个是哑巴,入土埋葬了四个多月,只能依稀分辨出半秃的脑门——他是被梅兰毒死的。

另外三具女性尸骸,也都无法解剖,初步判断死亡时间从一年半到一年不等,有的还残留裙子布片与高筒皮靴,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

只剩白骨的年轻女孩,紧挨着梅兰躺在一起——要是皮肉没有腐烂,梅兰或许能认出她来,正是丈夫最喜欢的小情人。去年春天,她成为绝望主妇联盟第一个牺牲品,被扔进郊外的烂尾楼顶。她们两个活着的时候,绝想不到会在这个地方重逢,并几乎躺在同一张**。

今天上午,叶萧警官在两河花园七号楼3001室,复式群租房的某个窗口,意外发现对面烂尾楼顶的空中花园,竟有梅兰与林子粹的尸体。

警方又在楼底的地下室,挖出一具中年男人的尸体,尚未确认身份。

叶萧直接给局长打了电话,在他的强烈建议下,市局开始紧急行动,派遣上千名警力以及直升机,搜索全市所有烂尾楼顶,检查还有没有活人被囚禁。

冬至短暂的白昼,上百栋烂尾楼都被清查,结果在郊外、大学区以及市中心的三栋烂尾楼顶,发现了三具年轻女性的骨骸。

其中一名死者的身份很快确认——失踪刚满一年的某公司女秘书,而该家公司老板的妻子名叫全曼如,正是程丽君床头柜合影四人中的一个。

天黑之前,全曼如与章小雪依次被捕,前后脚押解到公安局。两人被戴上手铐,进入审讯室的当口,各自有不同的面目。

全曼如像泄了气的皮球,原本肥嘟嘟的脸也瘪了,只是重复着说女儿不能离开妈妈,问自己今晚能不能回家,否则孩子睡不着觉。

叶萧亲自审问,而她的丈夫已承认,其中一具女性尸体,是自己的秘书以及情人。当她知道梅兰已死,并且是跟林子粹死在巴比伦塔顶,不出十分钟,防线全面崩溃。全曼如交代了绝望主妇联盟的秘密,承认知道四座烂尾楼顶的牺牲者。她强调这一切都是梅兰组织的,第一次杀人纯属意外,大家只是为了教训对方,没想到真的会死人。现在看来,她断定梅兰是故意的,要把三个闺蜜全部拖下水。她说自己只是个旁观者,并未真正参与杀人。出于所有正室对小三的恨,也是绝望主妇联盟成立时的誓言,她必须要保守秘密。

“梅兰这个女人,简直是坏透了!”

全曼如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毛衣被泪水湿透。在叶萧的眼神示意下,旁边的女警给她递了一盒纸巾。

然后,她又交代了在程丽君死后,梅兰说死因并非自杀,真凶是林子粹的秘密情人,一个名叫崔善的女孩子。为了替程丽君复仇,“绝望主妇联盟”将崔善作为牺牲品,关进巴比伦塔顶的空中监狱,在七月的最后一夜。

全曼如继续忏悔道:“现在想来,简直是扯淡,梅兰拿不出任何证据,我们居然相信了她,简直是脑子昏头了。”

“你不忏悔杀人吗?”

这是叶萧在审讯中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他走进隔壁房间,章小雪早已等得不耐烦,非但没有垂头丧气,反而亢奋地大吵大闹,说是跟律师见面之前,她是半句话都不会跟警察讲的。

美剧看多了吧?但有全曼如的口供,叶萧的审问更为神速,不消五分钟,就让章小雪和盘托出。或许,前些天梅兰的失踪,使她们预感危险将至,不约而同把杀人之责,全部推到了梅兰头上。

章小雪向警方要了一支中华,把烟吐到审讯室半空,连续几个蓝色圈圈,慢悠悠地说:“叶警官,请转告我的丈夫,我从没恨过他。并且,我很感激婚后他给我的一切。”

叶萧说她的丈夫正在验尸房,刚确认女大学生的身份。

“什么时候能见他一面?”

“他说不想见你,但会雇最好的律师给你辩护。”

“夫妻一场,我领情。”

审讯持续到晚上,章小雪最后说回到梅兰:“她比我漂亮,读大学的时候,收到鲜花最多的也是她。大概,我心里对她是有些嫉妒的吧,才会故意炫耀自己有许多男朋友,其中一大半都是我虚构出来的。”

“你觉得她和林子粹的关系呢?”

“还用说吗?是他们两个合伙害死了程丽君,而我和全曼如都是他们的牺牲品,这就是绝望主妇联盟的下场。”

章小雪的脑中闪过《牢不可破的联盟》的旋律。

隔着两层楼板,可怜的法医老师,还在冬至夜加班。他先解剖林子粹已腐烂的尸体,清除掉一大堆尸虫,确认死因就是寒冷与饥渴。

然后,手术刀划破梅兰的胸口,她的死亡时间才十几个钟头。

“可惜!”

法医低声赞叹她的美貌,但皮肤有些松弛,若非死前数天粒米未进,腹部还会有些赘肉。

尸检报告确认梅兰死于饥饿。

解剖后的遗体被重新缝合,推入抽屉般的藏尸柜。她看起来完好无损,除了胸口与腹部多了一道拉链。躺在隔壁的林子粹早已惨不忍睹。

因为,这两个人的尸体在同时同地被发现,专案组里大部分人推断:林子粹与梅兰存在私情——真正的外遇对象是妻子的闺蜜。

警方调出了梅兰的手机通话记录,证明在两年多前,她跟林子粹有过极其密切的接触。6月21日到22日,梅兰的丈夫在外出差,她独自一人,完全具有作案时间。程丽君的最后一通电话,是在6月21日傍晚打给梅兰的。梅兰向警方解释说那个电话只是聊天,当时叶萧就判断她在说谎,这也是迟迟不同意以自杀结案的原因。

在巴比伦塔顶的空中花园,除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警方还发现一些生活用品,比如白鹅绒被、发霉的大床单、毛绒拖鞋、乐扣盒子、许多空矿泉水瓶子、指甲钳、薄荷糖罐子、用过的牙刷牙膏、廉价的护肤品,以及浸满血迹的女士内衣裤,还有碎成布条的裙子——技术部门进行还原,是条黑色小碎花的无袖短裙。

除了林子粹与梅兰,还有一个年轻女子长期生存过,今年夏天开始,很可能持续到深秋。为她提供食物和补给的人,要么是住在对面的阮文明,要么是林子粹或梅兰。

她是崔善。

关于她与林子粹的关系,警方调查至今未掌握任何证据——崔善在今年的行踪,仍然一片空白,很可能早已死于烂尾楼顶,尸体则被林子粹与梅兰等人运走了。大家认为崔善是无辜的,只因她的妈妈麻红梅当年作为钟点工死在程丽君家里,具备为母复仇的可能性,才成了梅兰的替罪羔羊。

至此,杀害程丽君的真凶,双双毙命于巴比伦塔顶,也算是因果报应。或者,是更为惨烈的携手殉情自杀,不是有个版本的《天鹅湖》就是这种结局吗?也正符合林子粹与梅兰的共同爱好。

但有人不这么认为——叶萧离开深夜的验尸房,回到办公室喝下一杯浓茶。

下午,他派人再次详细搜索巴比伦塔顶,用塑料布从空中封起来,以免遗漏什么重要证据。不出所料,墙角发现阿拉伯数字刻痕,从“1”刻到“120”,代表有人被关了一百二十天?粗粗估算,恰是绝望主妇联盟把崔善关入巴比伦塔,直到林子粹失踪这段时间。

警方把水泵运到烂尾楼顶,反复清洗四堵墙,发现在水泥颗粒间,暗藏着无数淡淡的“正”字——数十警力清点了三个钟头,统计下来约有八百多个“正”,如果这指的是天数,那么乘以五,则是四千多天,竟有十一年到十二年之久!

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里被关了那么多年头?随便想想,就令人头皮发麻。

最后,在石榴树枝与泥土底下,发现一张被捏碎的小纸条,重新拼接才勉强看清——

“救命!我在楼顶!巴比伦塔!”

无法确定是谁写的,但可以排除林子粹或梅兰的笔迹。

想起三周前,叶萧再度进入程丽君被杀的别墅现场,发现最近有被潜入的痕迹。他在客厅找到《天鹅湖》的黑胶唱片,可能是死者被杀前听过的,封套背面写有“奥杰塔or奥黛尔”,已确认是程丽君的字,最晚写于她死前的六月。

同一张唱片封套,黑色钢笔字底下,还有蓝色圆珠笔写的“她在塔顶”——另一个人的笔迹,像是男人写的。

当时看到这行字,叶萧并没有理解,但今天一下子明白了。

她在塔顶

公安局笔迹专家已做了鉴定,这个“她在塔顶”正是阮文明的字迹——根据24小时便利店提供的工作资料。

阮文明就住在“塔”的对面,他在一个月前闯入程丽君的杀人现场,对于死者写在《天鹅湖》唱片封套背面的“奥杰塔or奥黛尔”做出答复——“她在塔顶”。

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叶萧的电脑屏幕前,中了病毒似的,缓慢滚动着崔善的脸,以及迷离眼波。她从前的个人空间,留下许多自拍照,大多做成了黑白效果,就像她平常的穿着,不是黑,就是白……

最近一周,他再次调阅崔善及其家人的档案,除了其父崔志明在十四年前的火灾中消失,她的母亲麻红梅两年前做钟点工时,在程丽君的别墅摔断脖子而死……

崔善毕业于本市的南明高中,也是叶萧最熟悉的一所学校。她的班主任姓容,是个年轻英俊的男老师,在崔善高考之后失踪。一年后,尸体在学校楼顶的水箱被发现,当时草率地以自杀结案,但很可能死于他杀——据说容老师跟崔善之间,有过超出师生关系的暧昧,这或许是她的杀人动机。

还有,崔善大学毕业不久,在广告公司正式谈了个男朋友。一年以后,因为严重矛盾分手,她的不雅照被散播到朋友圈。没过数月,他在公司深夜加班时,死于一场电梯事故。

至于半年前被杀的程丽君,今天刚被发现尸体的林子粹、梅兰……

以上死亡事件,都跟崔善有关,为什么偏偏是她?叶萧紧盯着屏幕,这张脸只要多看几眼,就让人的心跳和呼吸加快。

还有件离奇的事情,他在公安局内网搜索“麻红梅”,意外发现一桩相关案件——七日前,本市一家公墓向警方报案,有人半夜潜入盗墓,撬开其中一座墓穴,挖走了麻红梅的骨灰盒。

是谁盗走了麻红梅的骨灰?

奥杰塔 OR 奥黛尔OR 她在塔顶 OR 崔善

叶萧在工作笔记上不断写下这些。

最后,他把整页纸都撕了,只留两个字母:CS。

不是反恐精英的意思,而是崔善姓名的简拼。

最近一次见到林子粹,在他的酒店式公寓。叶萧看到他有两台手机,其中限量定制款的那台,镶嵌着“LZCS”的字母。

LZC=林子粹

CS=崔善

LZCS=林子粹(崔)善

在程丽君被杀的卧室,发现过一块纯金挂件,说明此案并非抢劫。纯金挂件是林子粹陪妻子在香港买的,刻着“LZCLJ”的字样,想来就是“林子粹(程)丽君”。

虽然,镶嵌着“LZCS”的手机已经失踪,但几天前叶萧调查了手机厂商。今年二月,有人定制了这台机子,购买人却是另一个名字。顺藤摸瓜下去,此人是林子粹的大学同学,证实是林子粹购买的手机,但用老同学的名字办理,包括一张新的SIM卡,说是为了商业机密。

通过运营商的后台查询,找到这张SIM卡的通话记录。最近两个月,林子粹与几个不同的女性机主通过电话,可能是新交的秘密情人。但在二月到六月间,绝大多数短信与通话,都是跟同一号码,登记名却不是崔善,而是无关的中年妇女,线索到此中断。

窗外,凄寒的冬至夜,老法里说今夜必须守在家里,出门的话会撞见不干净的东西。

但若等到天鹅飞走,再要捕猎就来不及了,叶萧猛然抓起车钥匙,快步冲出办公室。

十分钟后,他来到一条寂静小巷,地上有几摊烧过纸钱的痕迹。这是现在少有的老洋房,敲开其中一户房门,他要找的中年妇女,就是这栋楼的房东太太。底楼带院子的几间公寓都是出租的。

房东太太承认这个号码,但是给女房客使用的——那是个年轻女子,说手机和身份证都丢了,便借用房东太太的身份证去办了手机卡。

随后,叶萧出示了崔善的好几张照片,得到房东太太的确认:“就是她!”

再辨认林子粹生前的照片,她点头说:“今年,春节过后不久,就是这个男的来租房子的。以前,他每个礼拜都会来的。不好意思,警官先生,我知道他们什么关系——这条巷子里还有不少呢,被他老婆发现了吧?不过,这种事情需要警方出动吗?”

“这个姑娘是什么时候搬走的?”

“不是七月底,就是八月初。反正她是不辞而别,后来还是那个男的,过来结清了房租,带走了她所有的东西。”

叶萧终于证明了——崔善就是林子粹的秘密情人,她也具备了作案的时间地点。

“阿姨,你还保留有她的笔迹吗,比如纸条之类的?”

“让我想想——嗯,好像还有她的租房合同,我翻出来给你。”

虽然,合同是用别人的名字和身份证,但房东太太确定是崔善本人当面所写,有好几条是手写补充的。

不必等待笔迹专家,叶萧的记忆力惊人,那张“救命!我在楼顶!巴比伦塔!”的求救纸条,与眼前的租房合同,正是同一个女子所写。

“我能看看她住过的房间吗?”

“嗯,上礼拜的新房客刚搬走,正在空着招租呢。”

房东太太打开底楼一扇房门,叶萧走进这套清冷的公寓,面积出乎意料的大,经过狭长的客厅,进入一间幽暗的小院。

冬至夜,月光异常皎洁,蛋青色颜料似的,扫过满地破败枯叶。叶萧拧起浓眉,看着院墙上的夹竹桃,还有……那是什么?

“马路对面的老教堂,解放前白俄人做礼拜用的,老早这洋房就属于他们。”房东太太站在后面解释,同时不停地搓手取暖,“听说啊,有个俄国音乐家在这间公寓住过,留下一台钢琴,沉得不得了,从来没人弹过,六六年抄家时被砸烂了。”

叶萧的全部目光,凝固在这座拜占庭式的圆顶上,俄罗斯般寒冷的深夜,化作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深蓝,童话般迷人,沉醉……

当他离开崔善住过的洋房,在小街与巷子间徘徊,却再也找不到那座东正教堂了。

深呼吸,让冷风灌满整个肺叶,叶萧掏出手机,拨通局长的电话:“金局,抱歉那么晚打扰——关于程丽君的谋杀案,以及林子粹、梅兰的死亡,我申请向全国发布通缉令,全力抓捕两名犯罪嫌疑人:一个叫崔善,另一个叫阮文明。”

“小叶,你找到证据了?”

“证据链还不够完整,但我相信崔善才是主犯,阮文明可能是协犯,已经死亡的林子粹也有罪。金局,明天再跟你详细汇报。今晚,务必通知崔善老家的县公安局,注意有没有嫌犯的活动踪迹,尤其是火车站!”

“理由?”

“崔家还有老宅和亲戚,最重要是祖坟。七天前,崔善妈妈的骨灰盒被盗,今天正好是冬至,传统上坟和入葬的日子——直觉。”

“我现在签发通知,但愿你的直觉没错。”

局长批准了叶萧的申请,全国所有的火车站、汽车站、飞机场,还有出境的边检窗口,都将收到崔善与阮文明的通缉令。

然而,嫌疑人尚未落网,叶萧就难以轻松。他疲倦地回到警车,没有点火发动,而是打开车载音响,闭上眼睛,躺在放倒的座位上,耳边充盈《天鹅湖》的**部分……

奥杰塔or奥黛尔

正如梅兰所说,一个天真纯洁而脆弱,另一个性感诱人而黑暗,简直水火不相容。但她们又一模一样,宛如双生姐妹,镜中自我。

也许,就连柴可夫斯基也难以揣摩,究竟谁才是白天鹅,谁又是黑天鹅。

随着乐曲不断刺激耳膜,仿佛把听者的心脏撕成碎片。刹那,叶萧窥见一盏聚光灯,照亮原本浑浑噩噩的舞台。

她们本来就是同一只天鹅吧?只不过有黑白双重的羽毛——就像女人,带妆时,卸妆后。

奥杰塔=奥黛尔

当你需要时,她就是白天鹅;而当她需要时,她就是黑天鹅。

叶萧急着打开车窗,让冬至的寒风侵入双眼,以免在逻辑分析中走火入魔。

深夜十点,车载音响已调至最高,短笛、长笛、双簧管、单簧管、大管、圆号、小号、长号、大号、定音鼓、锣、铙、大鼓、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低音提琴……

曲终人散之前,那个叫崔善的女子,不知现在地球上的哪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