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雷成了小包工头,权势不小。上任之后,心里对金龙依然是疙疙瘩瘩。不过,人就是这样,官升脾气长,现在的小雷架子更大了,干活儿的时候指指画画,做事儿的时候唠唠叨叨,好像他啥都懂,别人啥都不会。金龙知道他们弟兄四个人身单力薄,不想惹事儿,对小雷的嚣张跋扈不想搭茬惹气。有几次想和他缓和关系,小雷不吃这一套,不久,两人真的翻了脸。这一次,金龙感到他欺人太甚,已经触碰到自己为人处事的底线,不做出反应不行了,决定教训一下他。

这几天,工地上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这种紧张不是工作任务的繁重造成,而是突然起来看不清又不能问的人情关系。金龙这几天感到背后老是有双眼睛偷偷盯着他,让人后背发凉,很不舒服。

李江海经常有意无意的回到这个小队,看看老熟人。也是对小雷工作的支持。那天,他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金龙,最近你和你的几个小兄弟在忙啥?”

金龙说:“睡觉吹牛逼呗,兜儿里没有钱想干啥也干不了,还能干啥?”

李江海“哦”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干完活儿累的不得了,该睡觉睡觉,不要乱跑。这里是京城,过去是皇帝呆的地方,出了事儿太麻烦,动静大。真有点事儿你们老家父母都受牵连。”说完,把金龙撂在那里走了。

这句话金龙琢磨了半天,越琢磨越感到有事儿发生,可不知道能发生什么事儿。

晚上,金龙到满仓的小饭馆里坐。满仓媳妇给他说:“金龙你们几个要注意点儿,前几天有人在这儿商量事儿,听他们说现在工地上丢东西太多,工地上民工的衣服被子还有钢筋、水泥,甚至伙房的大米白面丢了不少。怀疑你们几个河南人干的,让工头找人偷偷监管你们。

回来后,金龙把二歪、为民、铁棍几个人叫过来嘱咐几句,要他们以后不要乱跑,特别是不要和那些收破烂做小吃还有卖肉的女人接触。金龙说在京城没有小事儿,出事儿能把老家的县长书记吓死,何况那些没有出过门儿当农民种一辈子地的父母。公安局要把我们押回老家,一辈子也别想翻身了,还想挣钱娶媳妇,做梦去吧。

工地的围墙说是铁丝网,其实是一米多高的水泥杆栽在地上,上面缠几根铁丝。这墙防君子不防小人,想偷东西的人找个钳子剪开一个口子,比电影里突破敌人的防线容易多了。这几天工地上买了许多红蓝条的编制布把工地围起来,这样做看起来是密封的好一些,同样没有大的作用,收破烂的人从编织布后钻进钻出,照样到工地顺手牵羊的划拉东西。

小雷看到金龙总是说一些不冷不热的话讥讽。看到围墙上有一个洞,小雷当着大家的面说:“看这个狗洞就知道不是外人干的,我们这里面有内奸。这个洞一般的人根本钻不过去,肯定是那些个头不高身材小的人,你们看看谁的身材合适钻这个洞?”众人把眼光聚焦到金龙他们几个人身上。

金龙不想和小雷较劲儿,尤其不想面对面的撕破脸面。李江海有事儿没事儿爱拉着金龙和小雷。李江海心里清楚,他手下这100多号兄弟能不能拢在一起其他人无所谓,必须把他们两个稳住才行。

吃过晚饭,金龙让二歪和为民去帮忙买点牙膏和洗衣粉,他在工棚洗自己的衣服。金龙衣服不多,干活儿出力大流汗多,换衣服也勤。上次公交车上发生打架的事儿后,金龙很注意自己的穿着,衣服好坏新旧一定要干干净净,不能邋里邋遢酸臭的味儿刺鼻子,让人远远躲开。刚把衣服泡到盆里,李江海来了:“金龙,干啥哪?”

金龙说洗衣服,两天没有洗衣服身上没有换的了。

李江海到:“干粗活儿脏点儿正常。你看我前天脱下来的衣服,放两天又穿上了。在这里没有人看你穿衣服干不干净,差不多行了。走,我们去四处看看,有没有闲人进工地。”

金龙出来看到小雷在门外等他们。说来也巧,三个人刚走到门口,二歪和为民从满仓的小卖部买东西出来,几个收破烂的人走上去,有的递烟有的点头,好像挺熟悉的样子。小雷对李江海说:“头儿,看到没有,那几个收破烂的河南人和二歪好像挺熟关系挺好的。”

“熟咋啦?有啥见不得人的事儿?”金龙说。

小雷讥讽道:“又是老乡关系又那么好,干不干见不得人的事儿说不准啊。”

金龙愤怒的喊道:“小雷,你三番五次的欺负我们几个,你想干啥?今天不说清楚,老子和你玩儿命。”

小雷根本没把金龙放在眼里,他比金龙身高力大,老乡亲戚比金龙人多,关键李江海撑腰做主。尽管李江海一手拉一个人,他们两个仍然要干架。小雷指着金龙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还想翻天,看你们几个流里流气的纯粹是流氓阿飞,你们咋也不像好人。”

金龙怒喝:“我们是流氓阿飞,你有啥凭证。我们干坏事了你看到了抓住了。你凭啥说我们不是好人,你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今天削你个狗日的。”

李江海劝到:“金龙,小雷,你们两个不要乱说乱讲啊。以后我们还一个锅里搅勺子哪。有事儿屋里讲去,别在这儿丢人好不好?”

金龙说他给我讲清楚,我们干啥坏事儿了,不说清楚没完。

“你不是看到了,你的那些兄弟和收破烂的嘀嘀咕咕的能有啥好事儿。”

“我让他俩买牙膏和洗衣粉,那帮收破烂儿的人凑上来套磁儿,这算不干好事儿了?你纯粹是血口喷人。”

小雷说你说给你买牙膏洗衣粉,你有啥证据。”

“现在叫江海哥问他们三人,看是干啥去了,一问就明白了。”

李江海叫过二歪,问了几句,过来骂小雷:“你那个破嘴满嘴喷粪,啥不是好人,你凭啥冤枉金龙,人家真买洗衣粉去了,几个收破烂的想和他们俩套磁儿,你狗东西再胡说找人收拾你。”

金龙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冤枉我们几个,今天,你得给我说清楚到底我们是不是小偷小摸,是不是手脚不干净。

小雷已经被弄得手足无措,他苦笑着说:”不是。你们是好人,我弄错了。兄弟,对不起,我的嘴臭,都怪我。”

京城的夏夜,到处霓虹灯闪烁。京城发展很快,楼房马路已经贴着工地起来了,满大街跑的面的,一夜之间全换成了小轿车。金龙看到这个场景,都会被深深吸引忘情的思索。

不知道从那天起,金龙上下嘴唇上的几根汗毛变黑了,毛绒绒的,像是小胡子。几个小兄弟也是如此,在一起嘻嘻哈哈瞎闹。铁棍说:“我们快二十岁了,该长胡子了。男人是“十三清,十四混,十五就能人做人。”这要是在老家,我们娶媳妇生孩子当爹了。”

金龙说:“着啥急,胎毛刚褪就想媳妇,丢人不丢人啊,在京城慢慢找吧。”

二歪道:“又想做你的京城人的大头梦是,唉,我们留在京城过日子的事儿可全靠你了,不知道能行不?”

不知道从什么时间开始,建筑工地四周开始热闹起来。白天,许多男女骑着平板三轮车,拉着架子车,上面摆放一些食品饮料烟酒过来叫卖,外地人在工地四周捡垃圾收买破烂儿,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晚上,工地四周有人拉一个灯泡,摆几张桌子凳子,弄个蜂窝煤炉子,煮一些毛豆黄生、猪蹄、羊蹄卖。

后来又添了煮饺子,烤羊肉串,炸油条,煎烹海鲜等吃食,越来花样越多,味道越来越鲜。民工们晚上下工后,三三俩俩坐在摊位前,买一点儿小吃,要些白酒或啤酒,吃着喝着聊着,吹着牛骂着人,酒足饭饱晕晕乎乎的回到帐篷里睡觉。小摊位越来越多,吃客不再局限工地的民工,附近的居民甚至城区的上班族打工族也来消费,原来简单几个摊位很快发展成一家家风味独特的大排档,成了全国闻名的小吃一条街。

民工们工地上有吃有喝,尽管饭菜不很丰盛,绝对保证吃饱。“在家天天吃上玉米净面馍的只有大队干部家,现在天天吃白面馒头,没有菜也能吃饱。”二歪这样安慰自己。民工们在吃的问题上消费有限,小吃摊儿的兴旺发达,光靠菜和酒是吸引不了那么多的民工们半夜出来,能吸引民工们走出来的重要因素,是那些越来越多站在小吃摊旁边看似无所事事的女人们,这些 “站街女”像吸铁石,吸引住了那些生理上饥渴,精囊里的产品严重富余的男人,特别是远离老婆的已婚男人,闻到女人身上飘来的香水味儿感到口干舌燥,浑身火烧火燎的,肚子里生了一盆豆芽一样涨,憋得精神紧张心里难受,不顾一切想找一个地方发泄,才能保证自己的身体不被撑爆。

那天,二歪非常神秘的对金龙说:“晚上外面可热闹了,干啥的都有。对了,看到那些漂亮娘儿们没有,是流莺,专门陪人聊天说话,她们的妈妈叫你随便摸,钱都不要,骗你是小狗。”

金龙很好奇,笑了,有点坏笑:“晚上看看去。”

金龙和二歪出来时天已经黑了,两人慢慢转悠。小吃摊儿一个挨一个,灯光五花八门。有的摊位从工地上扯一根电线,安装了两个瓦数比较大的灯泡,亮得有点让人眼晕,估计她们和工地上人有关系。有的是汽车蓄电池上安装的小灯,有点暗,只能看清要吃的饭菜。有的是比较老的汽灯和玻璃煤油灯,最有范儿是一个电解石灯。灯口象一个水烟袋,从小口里喷着呼呼响的火苗。金龙和二歪看了半天,琢磨不透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东西能烧这么长的时间。后来和老板熟悉了才知道是一种电解石装在水里融化出·乙炔气体,是很好的燃料。

凳子桌子是家里常用的,各种款式材料都有。小吃摊儿的老板们喊的很响,也很热情。腔调山南海北,声音五花八门。金龙发现,一些摊位的老板们使尽浑身解数,摊位前客人始终不是很多,一些没有吆喝的摊位前总是挤满了食客。那个烤羊肉串的新疆维族小伙子的摊位和卖麻辣烫的四川女人的摊位,根本顾不上吆喝,人们拥挤着把钱往他们手里塞。到处是飘扬的孜然羊肉味儿和麻辣味儿,直往人的鼻子里钻,拉都拉不住。

“你看人家卖羊肉串的,挣钱挣的多容易,我们在工地干一个月活儿挣的钱,还不如人家卖两天的羊肉串挣钱多哪?”

“啥事儿看着简单,做起来不是那么容易。烤羊肉串容易吗?你要会明天我们也支个炉子卖烤肉串怎样?”

“这不简单吗,这和在家里烤红薯烤窝头一样,用炭火不用明火烤熟就有人吃。”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么简单,以后我们几个支个摊子卖羊肉串去,怕你烤的半生不熟的别人吃坏了肚子,赚的钱还不够赔人家住院吃药费用,最后把你卖了也赔不起人家,因为没有人要你这样的笨蛋,只能送给人家当儿子。”

二歪说要是送给一个大官家里当儿子也就当了,有吃有喝心甘情愿。要是送给跟我们一样出来要饭的人家,我给他当爹也不干。

“哈哈哈。”两人会心而又得意的笑了。

小吃摊儿形成的街道不足1000米,两人很快走到了头。在尽头不远处,灯光几乎照不到的旮旯处,不断传来阵阵压抑而又放肆的男女**笑。金龙看到一些打扮比较妖艳的女子正在和一些男人打情卖笑。女人有10多个,男的比较多一些。不过,从男女对话的声音判断,男的围观的较多,敢和女人正面对话儿的不多。

二歪想说什么,被金龙制止了。两个人屏声静气一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小妹儿,让摸摸你的手呗?”

一个东北口音的女孩子笑着拒绝:“摸哈呀摸,回家摸你老婆的去。”

男人说我老婆在老家哪,我手再长也够不着啊。

女的说摸手能解决哈事儿啊,跟我到后面去,让你摸个够。

“你一次多少钱?”

“快活儿20,过夜100。”

“你长的啥样儿的东西啊,镶金边了,比别人贵那么多。”

女的说你老婆不要钱你得回家。光车费来回也得几十块,那便宜那合算,你会算帐吗?脑子被驴踢了,去去去,一边呆着去。”

金龙压低声音问:“听出来是谁没有?”

二歪道:“听出来了,是小雷。这小子出来找女人逗闷子来了。嘻嘻。”

金龙道:“知道了吧,这些女人是专门干那事儿的。就是咱们老家叫破鞋或者叫半掩门的女人。专门夜里勾引男人挣肉钱。”

二歪“哦”了一声:“我说小雷每天都过来,原来是公狗找母狗支窝子来了。我尻他娘,他挺会找乐的。”

金龙问你咋知道他每天过来?

他每天晚上往外一溜我就知道往这儿来了,我在他后面跟着看见过他两次。

金龙说,那还要花不少钱哪。一次20,我们每个月挣的工资要不了三次就花完了,还想吃饭,他吃草去吧。

“小雷一个月挣的钱也至多来个五六次啊,他有啥办法不花钱又能搞女人?”

“不知道。”金龙摇摇头,若有所思。

不大会儿功夫,一些女人和谈好价格的男人走了,去到工地另一侧隐蔽处,黑暗中,隐隐约约传来呻吟声,让空气充满骚性的味道。小雷和那个东北女人也悄悄的溜了,剩下不多的女人,不是年龄较大就是长相有点不顺溜。

金龙说:“走,过去看看。”

二歪一脸的坏笑:“金龙哥,你也想干好事儿?”

“干好事?你做梦去吧。我兜里的这俩钱还想玩娘们儿,要人家倒贴才行。要不然,用不了两次,象老戏里唱的那些落魄公子一样给人家当狗腿子去了。”

金龙和二歪两个人在这里晃悠个来回,几个女人谁也没有理会他们。女人一看到其他的男人走过来,总会嗲声嗲气的过来搭讪:“大哥,过来唠唠呗,一个人傻转悠啥啊?”

有的是直言不讳:“大哥,想干不,便宜,包你舒服。”

有的干脆又拉又拽,男人好像比女人还扭捏,只是嬉笑不停,不敢往前迈步。女人们拉的越紧,他们越是用力往后撤身。有的人在旁边嗷嗷的叫着起哄,金龙和二歪也在后面猛劲的喊着。

二歪走到一个30多岁的四川女人前面,嬉皮笑脸的问:“嫂子,我赔你说说话吧?”

女人吐了一口瓜子皮,用眼瞄了他一眼,不屑的说:“小屁孩儿懂啥啊?连毛都没有长出来,一边呆着去。”

旁边有人说,别看人小,家伙可不小,不信你试一试。

那女人笑道:“一看就是个瓜娃子,还没有断奶吧,回家找你妈吃奶去,别在这里学坏了。”

金龙说他妈在河南不在这儿,你当一回他妈呗。

女人骂道:“小兔崽子再捣乱我把你们的鸡*鸡拧下来当家雀烧烧吃了。”说完扑过来抓二歪和金龙,两个人一扭身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喊:“快跑,鸡*鸡要被人拧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