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杯酒一喝,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坐在一旁的陆剑民有点不高兴了,甚至有点愤愤不平。陆剑民一直在追求齐凤英,从高中到大学一直到今天,情书没少写,电话没少打,可就是讨不到齐凤英的欢心。陆剑民明显感到,凤英和金龙的关系不一般,什么干哥干妹都是遮人耳目。

从凤英看金龙的眼神中猜出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而且还不是一般男女朋友。听说金龙是河南人,更是嫉妒和怨恨。

“一个纯粹的河南盲流,居然也敢到天子脚下跟我一个政府机关干部抢女朋友,也敢在大众的场合发飙,真是胆大包天。”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心里这样琢磨,说出来的话就有点儿别扭:“秃子就是秃子,买再好的头套戴上,也改变不了秃子的事实。”

金龙起初没有听清陆剑民话里的意思,不明白蔫不拉叽的陆剑民怎么突然说出头套秃子的的话。凤英是何等的聪明,她马上给陆剑民夹了一块牛肉:”你吃点菜少说两句,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范富萍也在一边加油添醋:“曹总是河南人,真没有看出来,我还以为是皇亲后裔。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河南人的口碑是不好,你本来是秃子,都说你秃,这是铁的事实,你一个人硬说不是,那你一个人能捂住多少人的嘴啊。”

金龙现在彻底明白了陆剑民说秃子的含义,他笑笑对范富萍说:“萍姐,人家是不是秃子不影响你什么,没有招你惹你,也不影响你当官发财过日子,你为啥非要去上个邪气儿,去骂人家挤兑人家,招惹人家,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范富萍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低下头夹菜吃饭。

陆剑民一边插上了话:“曹先生,你应该认识到这里是京城是首都,是党中央所在地方,你一个河南农民在这里理直气壮,又挣钱又泡妞,又要撒野,让人心里不平衡啊。”

金龙早对这个阴阳怪气的人有了看法,看他接招了,也不客气的回敬到:“我知道我是一个河南农民,我也知道你是一个政府机关干部。不过我也要跟你说一句,京城是全中国人民的京城,是全中国人民的首都。我也是一名中国人,首都也是我的一份儿,这个权利是谁也剥夺不了的。我只是在我的祖国我的首都说一句,替自己无端受辱辩解几句,这也算是撒野的话,那么你们这种歧视河南人,辱骂外省市人的行为是什么,像不像美国白人欺负黑人,这种行为和他们有异曲同工的地方。现在美国黑人奴隶已经当家作主了,我们的国度怎么还有这种给人贴标签的奴隶主意识。你们人高贵,其他省市的人都是低你们一等是吗?”

齐凤英看到金龙越说越激动,走过来要制止金龙讲话。金龙说:“没有事儿,凤英,我在向这位领导讨教哪。”

“做人做事儿是人生大课题,我虚心求教甘当小学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说是吗,领导?”

陆剑民很不情愿的点点头,酒桌上气氛冷了下来。金龙一看阵势不对,起身去了卫生间。

曲明明问凤英:“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你说实话,是不是?”

凤英道:“说不是也是,说是也不是。反正我们关系有那么一点点朋友的意思,有那么一点点好感而已。”

范富萍说到:“我看你们两个不是好的一点点,而是好成了一个人。不是我说你,凤英,你一个大学毕业生,长的那么漂亮还在机关工作,还愁找不到对象嫁不出去?怎么能找一个农村的盲流当男朋友。”

曲明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八成是想男朋友想疯了,那么多的优秀男人追求你,你愣是不里哪个茬,非要找个外地人。京城的男人都死光了,没有吧。人家陆剑民为你死为你活的,你楞是不动心。你挑来挑去挑了半天,挑一个这样的男朋友啊,你这不是存心恶心我们大家。赶快吹掉他,要不然我们不里你了。”

王秋波是曲明明的粉丝和追求者,对曲明明言听计从。他在一边附和道:“河南我去过,要啥没啥,穷的大姑娘连裙子都买不起。去年我去省城大街上到处是垃圾,脏的人脚都踩不下去,饭馆像京城卖早点的小铺一样,污水乱流,苍蝇乱飞。别说吃饭,坐一会儿都感到恶心,他家是郑州的吗?”

齐凤英道:“不是,是兰封县的。”

王秋波很诧异的问:“兰封县?是那个风沙盐碱成灾的穷地方。我的妈呀,那你以后可有得罪受了,你要是和他回去,风沙盐碱可有得吃了。啧啧,真的不明白你想干啥?”

其他几个人也惊诧的问齐凤英:“曹总老家真的是河南兰封县的?”

齐凤英点点头,肯定的回答:“真是的,不骗你。”

曲明明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找他干嘛呀,是不是想体会一下受苦受难的感觉呀。如果是的话,明天去延庆一趟就行,没有必要去河南体会一辈子。你别傻了,赶快分手。”

金龙回来落座,几个人不再说话。金龙说:“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我敬大家一杯,算是为刚才的无礼赔情道歉好不好?”

几个人端酒端水附和说:“没有啥,没有啥。”

陆剑民还为刚才自己的没有占到便宜而犯嘀咕,刚才听说金龙是兰封人,脑子里想起了前几天刚听说的一个段子。看到金龙回到座位上,有点不怀好意的看着金龙说:“曹总,听说你是兰封人,是不是真的?”

金龙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啥药,不知所云的回答:“是,我老家是兰封县的。我们县穷的是全国有名。”

陆剑民笑道:“是那个风沙盐碱成灾,穷的连裤子都买不起,一年到头在外面逃荒要饭的县吧。”

金龙脸不由的跳了一下,依然带着微笑的说:“五六十年代全国不都是闹天灾**吗,年年大灾小灾不断,过着缺吃少喝的穷日子。我们那儿穷是穷点,不至于年年逃荒要饭。现在好多了,至少粮食够吃了。不过老百姓过的日子和京城人没法比,这里是首都啊。”

“听没听说过关于你们那位县委书记的段子?”陆剑民狡黠的笑道。

金龙一听知道没有好话,急忙站起来端着酒,想和陆剑民喝杯酒,把他要说的段子给堵回去:“好书记是我们兰封县人的恩人,也是全国有名的先进,可不能说他的坏话。你要知道兰封人知恩报恩,谁要是侮辱他,我们要和他拼命。”

“你见过那个好书记吗,他去世的时候估计你是还没出生,干嘛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和人吵架翻脸?”王秋波故作迷惑的问。

“你见过你祖宗吗?没有吧。别人骂你祖宗你同意不同意。”金龙轻蔑的说。

“那是一回事儿吗,你这人怎么这样驴,你这不是抬杠找茬吗?”

陆剑民看到金龙和王秋波的对话,也为金龙的拗劲感到生气,有点报复的心理作用在作祟。他拍着巴掌招呼几个人:“你们别争了,也别吵了,我们只是说个笑话调剂一下气氛而已,你别介意啊。”陆剑民一脸坏笑的看着金龙说。

“ 我当然会介意,你这是有意侮辱我,侮辱好书记。你听好,我这个人的脾气不是太好,也是个没有文化的农民,谁敢讲所谓的段子我不会给你面子,到时候别说我野蛮粗鲁无礼。”金龙直盯着对方,一字一句的说到。

陆剑民不以为然的看着金龙,冷笑一下。“小伙子不要激动,怎么这么不经顽儿啊,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只不过现炒现卖。你有气儿找编段子的人去,与我没有关系。”

金龙没有吭声,闷头喝茶。

陆剑民咳嗽一下,想说话。齐凤英和曲明明都急忙摆手想制止他,陆剑民视而不见。这个时候的陆剑民已经杠上了,刚才他和金龙的对话表明,两个人已经在暗中较劲。陆剑民如果今天不说这个段子,他感到自己在这男女朋友面前丢份儿,在自己中意的女人面前颜面尽失。他坚信金龙不敢把他怎样,毕竟是一个外地打工的农民,不敢在这个场合发脾气,更不敢对他怎么样。这个时候,他感到要说的话就像憋在肛门的大便一样,很胀,很坠,不讲出来要憋死人的感觉。

“好书记得了肝癌后到一家医院看病。一个老中医看后对他说,你这个病很重,要注意治疗,更要注意身体保养。好书记问怎么保养身体。老中医说不要同房。好书记说我们一家六口只有两间房,几个孩子一间,我和老婆一间,不同房我去那儿睡觉去……。”

陆剑民讲到此处刚要想笑,还没有等他笑出声来,“叭”的一声,金龙把一杯热茶泼在他脸上。接着茶杯也朝他的头上咂了过去,要不是他机灵的一偏,估计茶杯会在他脸上摔碎。金龙又快速绕过酒桌,扑上去揍人,被齐凤英拦腰抱住了。陆剑民似乎被这种接连的动作搞懵了,来不及反应,愣楞的站着,王秋波等人看到真的动了手,担心事情闹大,和曲明明劝着拉着陆剑民走出了包房。齐凤英也劝说着金龙,拉着他出了。

金龙气鼓鼓的开着车一言不发,凤英呆呆的依靠在座位没有说话。车到亚运村,金龙看到凤英一直看着车窗外发呆,说了一句:“对不起凤英,给你捅篓子了。”

凤英依然没有回头,轻声地说:“金龙,今天晚上的事儿不能怪你,至少不能全怪你,你该说的话已经说了,该提醒的也提醒了,陆剑民还是那样逞能,我看也是故意找茬儿。我要是你也会上去教训他,你做的没有错。为什么老是发生这样的事儿,这该怪谁?我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想了半天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因为你是河南人,你是外地人。现在全国各地凡是坐在一起喝酒吃饭都讲河南人的段子,都在说河南人的不是。这是一股风,是一股很大的邪风。作为一个河南人你维护自己家乡的声誉没错,关键是你一个人力量太单薄,螳臂当车改变不了目前这种局势,只能到处碰壁,天天吵架。”

金龙道:“那怎么办?我是一个河南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也感到自己就像大战风车的唐吉柯德一样傻和蠢,但是面对别人对我们河南人的无故辱骂,对我一再声称是河南人的置之不理坚持讲那段子而愤怒。我不说不讲不反抗会憋死的,我不会当聋子哑巴,我也没有受**之辱的肚量,只能是尽自己的力量去对抗这个庞大的风车。”

凤英长叹一声:“这也正是我担心害怕的事情。对你来说,像堂吉科德那样,一个人去跟庞大的风车对抗,你不是对手,也不是一时半会,三年五载的了结的事情,我感到没有尽头,是个无期徒刑。作为一个女人,要的是平淡安逸或者有点小浪漫的生活,不想这样天天硝烟弥漫吵吵闹闹的过日子,也不想把自己的那些亲戚朋友领导同事都得罪。金龙我们不是一路人,我看还是分手吧,我不想整天面对这样的场面,我受不了了。”

金龙半天没有吭声。快到北苑的时候,金龙对凤英说:“我们都冷静一下头脑,好好考虑一下再做决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