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咂酒(2)

后来我才知道,这巴蔓子将军可是土家历史上一个非常着名的英雄人物。《华阳国志巴志》记载了巴蔓子的事迹:“周之季世,巴国有『乱』。将军有蔓子请师于楚,许以三城。楚王救巴。巴国既宁,楚使请城,蔓子曰:‘借楚之灵,克弭祸难。诚许楚王城,将吾头往谢之,城不可得也。’乃自刎,以头授楚使。楚王叹曰:‘使吾得臣若巴蔓子,用城何为!’乃以上卿礼葬其头。巴国葬其身,亦以上卿礼。”春秋战国时期,周王朝崩溃,诸侯割据,群雄争霸,弱肉强食,兼并鲸吞。巴国在诸侯国之中,地小而国弱,常受楚国欺凌。公元前676年,楚国令巴国去攻打申国,天『性』劲勇的巴人,在强暴面前,不但不出师进攻申国,反而派军攻打强暴的楚国,迫使楚与巴和好,后来,巴国发生了内『乱』,无力平定,于是发生了巴族史上的上述壮烈故事。

再后来,我从一个近百岁的土家老人那里听到一个似真似假的传说,据说巴蔓子将军死后,因为身首异处,巴人于是命本国一着名工匠用一种传说中的神木,仿照巴蔓子将军的相貌雕了一颗假人头安在其身躯上,又由于巴蔓子将军算是凶死之人,出于当时的特殊禁忌,凶死之人是不能享受厚重棺木的,只能用普通的木板拼凑而成的薄棺装殓,但巴蔓子将军是巴国的英雄,自然不能按常人对待,又由于当时的主持梯玛说,巴蔓子将军是水命,所以巴人就把巴蔓子将军的尸体用船棺形式厚葬了。

至于巴蔓子的船棺怎么出现在地下皇城,覃瓶儿的肚中怎么会出现那个印象模糊的污黑东西,我一直没有找到答案。后来,当我把这件事说给寄爷听后,他当时的脸就变了,但一句话都没对我说。

扯远了,转回来走到浮桥近处,我才看清那根本不是什么浮桥,而是用柱子支起来的一座短桥,只不过桥面和水面很接近,因此在远处看来这座桥就好像浮在桥面上,支撑桥的柱子不知是什么材料,但那桥面确实是采用无数截楠竹铺就而成。

满鸟鸟回头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爬上竹桥,慢慢站了起来。那楠竹虽然已经十分枯朽,但彼此之间很密,而且是上中下三层,满鸟鸟走在上面虽然咯吱咯吱声不断,但那竹桥终于还是没有断裂垮塌下来。这让我安了心,背对着竹桥把覃瓶儿放在桥面上,然后跟着爬了上去。

走到竹桥的尽头,我发现那艘黑船正横在竹桥的另一头,桥的前方是一个感觉非常大的黑洞洞的空间,而那两只巨龟不知是游走了还是沉入了水里,此刻踪影不见。

等我回过头来时,看见满鸟鸟正站在茅屋的堂屋门前,而且一条腿已经抬了起来,看样子是想一脚把门踹开。我心头忽然一凛,急促地大声喝道:“等一下!”满鸟鸟不解地回头望着我,粗腿轻轻放下,“啷格了?”

“先不要去堂屋,去两边的厢房看看。”我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我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我心中有较深的顾虑。一般来说,土家人的堂屋是一个非常讲究禁忌的地方,堂屋的神龛上供奉着自家祖先的牌位。如果没有这段时间的经历,我对这种没有科学道理的禁忌是不予理睬的,但现在我的心境不同了,担心贸然闯进别人家的堂屋,再整出些“日古子”事情闹得鸡火狗跳,我已经没有精力去沉着应付了。相比而言,土家人的厢房里禁忌就少得多,我叫满鸟鸟先去厢房,就是出于这个考虑。

满鸟鸟虽然满面狐疑,听我说得一本正经,倒也不敢大意,依言打开茅屋左侧厢房的门。

有玄衣都邮珠的强烈光芒,视线自然不会受到影响。当然,即使没有玄衣都邮珠,我的眼睛也能分辨出厢房中的环境。房中的陈设很普通,但是非常凌『乱』,各种老式家俱也破败不堪,上面还有厚厚一层灰,角落里蛛网遍地,我们一进房,各种或大或小的鼠类虫类受了惊吓,四散奔逃,欷欷嗦嗦响成一团,扑腾起一屋呛人的烟尘。

等那些伙计都安顿下来,房中的烟尘渐渐消散之后,我才叫满鸟鸟简单把房间收拾了下,把覃瓶儿放在一个石台上坐了下来。我抬眼四处打量一番,发现房中除了破败之外,并无其它危险,重重吁了口气,心想我们总算可以好好喘口气了。

花儿的精力比我们三人强大许多,看见房中有很多体形硕大的老鼠四处奔蹿了,精神就来了,张着大嘴四处『乱』拱,刚刚消散的烟尘又起,我喝斥了好几声都没招呼住。满鸟鸟见花儿胡『乱』折腾,眼神一亮,拿起那把利剑,握着玄衣都邮珠,蹑手蹑脚走到角落的鼠洞前,东戳戳西戳戳,很快就刺死几只傻啦吧叽的硕鼠,乐得满鸟鸟哈哈大笑,“妈那个巴子,哪有活人让『尿』憋死的,老子们终于可以好生饱餐一顿了。”边说边把几只硕鼠皮剥了下来,破开肚皮掏出内脏,在房中捡来一些腐朽不堪的木渣点燃,把那些不幸夭折的硕鼠们穿在剑上烧烤起来。很快,一股令人大流口水的肉香就在厢房弥漫开来。

我迫不及待抢过两只半生不熟的硕鼠,丢给花儿一只,自己拿着一只大嚼起来,边肯边含含糊糊地说:“瓶儿,你再等等,等老鼠完全烤熟了你再吃……”覃瓶儿两眼圆睁盯着我,脸上股肉不断抽搐,『露』出一种不忍的神情。

覃瓶儿最终还是把烤熟的老鼠肉皱着眉头吞进肚里。

诚如满鸟鸟所说,在那间既小又破的厢房里,我们吃了这辈子感觉最香甜的一餐饭。

吃了鼠肉,覃瓶儿的精神状态大为好转,我身上的疲劳也消失很多,但意却渐渐上来。我深知这里绝不是可以长久安顿的地方,还得想法子继续前向才是。我不知我们到底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闯『荡』了多久,此时此刻到底是黑夜还是白天,寄爷现在身在何处……总之,我感觉三人一狗已完全被世界遗忘,要不是那个一定要找到覃城的信念支撑着我,我真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在这里饱睡一觉。

满鸟鸟把最后一块鼠肉撕进嘴里,嚼巴嚼巴之后吐出骨渣,站起来对我和覃瓶儿说:“你们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堂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点水喝!”我本来也有这心思,但先前那个顾虑仍在我心头萦绕,此时见半天并无任何异常,我安心不少,正准备站起来与满鸟鸟同去,但见覃瓶儿仍赖在石台上不愿动,不愿把她一个人丢下,因此回头叮嘱满鸟鸟几句,要他小心谨慎,切不可胡来,并让他带上花儿搭伴。花儿呜呜两声,见我眼神凌厉,无可奈何跟在满鸟鸟屁股后边去了。

隐约听见吱呀一声门响,半天再无动静。

侧耳听了一阵,正待起身到门边去看看情况,满鸟鸟如旋风般跑回来,声音满含抑制不住的兴奋,“妈那个巴子,堂屋好干净啊!最他娘的不可思议的是,堂屋中间还埋着一个酒坛,那个酒香啊……啧啧,老子不敢先喝,特来喊你们俩个同去。”

我听满鸟鸟说堂屋很干净,还有一坛酒,心中一喜,莫非这茅屋居然还有人居住?这可真是天大的惊喜了。

我扶着覃瓶儿走进堂屋,果然看见堂屋打扫得一尘不染,与厢房那种残破不堪、虫鼠横行的景致大相径庭。堂屋正中央的土里,埋着一个圆形酒坛,只有巴掌宽的部分『露』在地上,不知用什么做的坛盖上『插』着几根干枯的竹管,酒气从管中溢出来,香气扑鼻而来。

“咂酒!”我兴奋地大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