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一天画一笔,希望当有一日此画完成的時候。

小奴才,你能够回来。

然而你离开的太久,久到已经无法去计算那日日夜夜里一共有多少个日子,久到他害怕这幅画即使完成了,也无法见到你的回来。

他只能在衣裳上多添些花饰,哪怕是多画几朵花,多画几根头发。

時日之久,画卷上能添上画笔的地方已经越来越少,但是心中依然有那份期待,只要此画完成,那人已经回来。

而不是,画作以成,佳人不在

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幻觉,身影欣长的男子,拿着画笔站在画前,思虑着要怎么下手,才能让这幅画完成的時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却又在哪一天,期待以久的人儿出现的時候,只需再一笔,就能够完成。

君岚雪伸出手,想碰触眼前的悸动,手却僵在了半空中,无法向前,却更无法向后。

内心深处有什么情绪,在一点一点的蔓延,扩散,让她措手不及。

“埃,休得乱碰?”刚好走进书房的莫宁见到这一幕,立即惊呼道:“这可是主子最宝贝的东西,碰坏了你可赔不起?”

此時君岚雪伸出的手在半空,看起来的确很想是要碰那副画一般,她缩回了手,垂下了眼眸,掩去眸底那一闪而过的湿意,低眉浅笑,“抱歉,在下只是见此画……有些特别,所以有些好奇。”

确实很特别,画了几年的画,一天添一笔,直到今日,新墨汁与旧墨汁的痕迹极为鲜明,也让她……

心慌意乱。

原以为他或许早就忘记了她。

却不想记忆是这般深刻,一笔一划将她描绘得这般栩栩如生。

莫宁没有理会她的话,紧张兮兮的检查起这幅画来,在确定没有任何损伤之后才松了口气。

而此時,苏凌泽由门外走了进来。

淡淡的玉兰花香随着身影的走动而漂浮,浸入鼻尖。

“主子。”莫宁见到苏凌泽,连忙迎了上去。

苏凌泽应了一声,视线落到了屋内的另外一个年轻男子身上,眸心微微一眯。

仿佛感受到苏凌泽的视线,君岚雪身体微不可闻的僵硬了一下,旋即回头,朝苏凌泽看了过去。

月牙白的锦袍是这么的熟悉,就连在底纹上的纹路哦似乎都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依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气度,依然是那淡漠高雅的姿态,那人——苏凌泽

刻在她心尖上的人。

她不怕苏凌泽会认出她来。

一个人容貌会变,身形却不会变。

所以这些年,她都穿着宽大的袍子,这样能改变最初的身形,迷惑人的视线。

一个人容貌会变,声音却不会变。

所以这些年,她每次说话都会刻意的压低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男人一些,時间一长,她却也渐渐习惯,即使不伪装,也是这么说话的声音。

真真假假,真假之间藏匿真假,这样,更难让人分辨不是么。

因此,仅仅一眼,她便收敛起心神,微笑的拱手:“在下季离,参见凌王殿下,久仰殿下大名,今日一见,万分荣幸。”

有点熟悉的声音。

是记忆中的相熟。

有些不同,却又一样。

苏凌泽静静的看着眼前陌生的脸庞,似乎想从那所有都陌生的地方找出一点相似于记忆中的熟悉来似的,那漆黑入深潭的眸子幽深难以捉摸。

若有似无的相似感,夹杂着浓浓的疏离。

眼前的他,会是她么。

“嗯。”苏凌泽收回意味深长的眸光,淡淡的应了一声,行至书桌前,坐了下来。

“莫宁,看茶。”他唤了一声,语气淡漠,一如既往的清冷。

君岚雪淡淡一笑,“无需麻烦了,凌王殿下既知我来此的目的,也已经同意将那府邸卖出,季离今日来,便是来签字画押的。”

说着从怀里拿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转让书递了过去

苏凌泽没有回答,而是漠然的接过,在看到上面字体苍劲有力的時候,眼眸微微暗淡一下。

不是她的字迹。

小奴才写不出这般工整的字来。

他放下手中的转让书,微不可闻的低叹一声,不过是个声音相似,形态相似的人而已……

他太较真了。

正在这時,杨城踏进了书房,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直接走到了苏凌泽的面前,低声道道:“主子,药已经熬好了,您先趁热喝了。”

苏凌泽点了点头,淡淡的道:“先放着。”

君岚雪望着他面前黑幽幽的药汁,手心微紧,下意识的问道:“凌王殿下今日似乎……身体不适?”

闻言,站在苏凌泽身后的杨城解释道:“哦,季公子误会了,这是殿下身上的一些小毛病,并无大碍的。”

君岚雪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又道:“呃,在下曾钻研过几年的医术,如果凌王殿下不介意的话,季离可以帮殿下看看。”

苏凌泽有些诧异,“你会医术?”

君岚雪微微一笑,“略懂皮毛而已。”跟幕老比起来,她这样的医术真的只能算是皮毛。

只是心底仍然有那么一点点的私心,想看看他……好不好。

因此即使知道凌王府有神医幕老,依然忍不住这么说道。

这四年来,她什么没有学过。

毒,医,曾经这两样让她吃尽了苦头,她是个不服输的人,被人陷害中毒之后,栽在这种事情,一次就够了,绝对不想有第二次发生。

所以在有那样的机会之后,她一心埋进了这两种技术活上。

白天练武,晚上习毒,习医,宇文擎是个很冷情很严肃的教练,因此这四年来她的武功可以算是突飞猛进

不过对于毒的解释她比较精通,而中医博大精深,即使她钻研了这么长的時间,也只能简单的看些望闻问切的小毛小病,若是遇到什么真正的大病,依然是不行的。

苏凌泽抬头,深黑的瞳眸直直的望入她的眼中,却是答非所问,“季离……么。”

“你是明崇国人?”他淡淡的问道,随后拿起药汁轻饮,面色不改,仿佛在他手里的不是奇臭难闻的药汁,而是一碗香茶。声苏会了。

君岚雪转开了视线,微微低了低眸子,“不错,明崇国鄂临城季式家族。”

苏凌泽额首,喝完了药,直接让君岚雪走到他身旁来,淡淡的道:“想不到季公子这么年轻,不仅会做生意,还会医术,当真是年轻有为。”

他伸出手,摊在了君岚雪的面前,道:“那便帮本王看看。”

“那在下便献丑了。”君岚雪若无其事的执起他修长白净的手搁在几案上,心中却有些紧张起来。

努力的克制自己的神色,素手撘上他的手腕,认真的把起脉来。

苏凌泽注视着那双素手,洁白纤细,如最珍贵的璞玉,完美无暇,他不由勾了勾唇,一个男子的手,会是如此纤细的么?

君岚雪也注意到了苏凌泽的视线,但却仍然故作不知的继续把脉,苏凌泽这个人城府极深,他可以根据你的一举一动,或者任何一个眼神猜测你出心中的想法,若是她现在露出一点马脚来,他一定会开始怀疑。

“嗯?”忽然,正在把脉中的君岚雪不禁疑惑的一声,猛然抬起头盯着苏凌泽。

“怎了,季公子?”苏凌泽淡淡的询问,他知道自己身上有旧伤,还是个痼疾,但幕老也没有办法根治,只能慢慢调理,以后才会好转,他也无妨,记着这些伤,他才能够将她记得更久,更久。

君岚雪缓缓的收回手,目光有些复杂的看着苏凌泽,她没有想到苏凌泽的心肺等部位受损这么严重,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养着一大帮这么厉害的手下还会让自己受伤成这个样子?

“季公子但说无妨,对于身上的病,我也清楚一些

。”苏凌泽一如既往的清冷的道,那双幽深的黑眸却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任何一个细节的紧紧注视着她。

君岚雪斟酌了一下用词,道:“凌王殿下……似乎受过重伤?”

心肺部位受损这么严重,这样的伤口也只能在心口上留下了,如果处理不及時的话,确实很容易留下像苏凌泽现在这样的后遗症。

不能感染风寒,更受不了湿气,特别是遇到下雨天,恐怕也会隐约疼痛好一阵子,就像在现代一般,若是做完手术不好好调养,那么伤口好后在下雨天,或者是着凉時,都会隐隐作痛。

苏凌泽没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淡淡的道:“伤何谓重,再重亦只是皮外伤而已。”

皮外伤能治,心口上的伤口却如何才能治愈?

“况且,这痛,本王并不打算治。”

“……”君岚雪瞬间又盯住他,他这是……自虐?

“季公子。”苏凌泽幽深的黑眸像一道漩涡,一转,便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他指指胸口,道:“这些伤,在这里,它痛一天,我便知道过去了多少日子。”

过去了多少,她离开的日子。

君岚雪隐约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一時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

“咳,咳咳咳……”

正在这時,苏凌泽似乎想说什么,却不小心乱叉了气,忍不住咳嗽起来。u9g2。

“你,你还好?”君岚雪想也不想的连忙拍上他的背,帮他顺上一口气。

她这几乎是下意识的举动,连她自己一時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時候,苏凌泽那如瀚海一般波澜不惊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