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坐,喝了几杯茶,轻声细语交谈得十来句话,便听到前头传来一阵喧哗,有男子的声音传来,中气十足,洪亮清晰:

“明明看着奉仁药堂汪少东主走进来了

!你们怎能说没见到?当我是吃闲饭的啊?我等是梅小姐派给大爷的随从,奉梅小姐之命,特地跟着汪大爷,陪护大爷在丰阳城里来去,懂不懂?你们还不知道啊?汪大爷与我们梅小姐好事临近了,汪家老爷和汪太太已请大媒到侯府下聘,待天气再凉些两个人就要成亲的!汪大爷可是我们梅家女婿,未来的姑爷,我们不仔细看着,回头要被主子打骂的!”

香香听了,瞪眼看着汪新义,汪新义身子僵住,脸上迅速涌上一层红晕,被气得不轻。

他轻轻放下茶盏,对香香说道:“这些厚脸泼皮又来!没影的事经他们的嘴,都像真的一样,梅家那女人真真是疯了!你歇着别动,我出去看看,打骂出去算了!”

这样的事情出现太多次,香香也懒得再去面对,只能暗叹梅玉霜那女人实在太不要脸,哪个男人娶到她,铁定要难过一辈子!

便站起来对汪新义说:“也不必跟这种人置气,认真就被她气死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门店前人来人往,吵起来还让人家看你的笑话,反中了他们的算计。别理会他们,你走你的,回家陪陪孩子们吧!”

汪新义看着香香,脸上浮现焦虑之色:“香香……别听信这些,不要为此烦恼,我什么人也不看,我只守着你,父母亲终会点头答应的!”

香香说:“我知道,我相信你!放心回去吧,今天我也着实累了,不想做菜,八月十五之前若哪天有闲空,我给你们做几个好菜,让大槐去请你!”

汪新义听了,这才松口气,微笑点头:“好!那我,这就先走了?”

“嗯!去吧,一路小心!”

“你脸色不好,累得太要紧了,要早早歇着!”

两人互相叮嘱,汪新义恋恋不舍地再看香香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香香则坐下自己又灌了两盏茶,困得很想跑竹椅上去四仰八叉睡一觉。

但这只能是个想法,前世的自由一去不复返了,穿越到当今朝代,平民家女子也讲究仪态,平常坐着别说跷起二郎腿,往椅子后深靠都会被阿婆说上几句,要求坐姿端正,腰背平直

想曹操,曹操到,香香正发呆,李媪和黄婆很快从前头走来,相随在香香身旁坐下,两个人都显得有点严肃地看着香香,让香香觉得好生奇怪。

“阿婆,怎么啦?”

黄阿婆靠近些,认真地对香香说道:“香香啊,刚才那两个男人进店来,只怕说的是真话!我从街上回来,听到不少人在论说呢,说咱一品香点心铺生意再好,终究是比不得人家京城来的小姐显贵,汪家昨晚确实去刘侯府下聘了,汪大爷,他要跟梅小姐成亲啦!”

香香淡定地看着两位阿婆,笑着说:“咱们不要相信谣言,要相信自己,相信汪大爷,好不好?汪大爷人品不够好么?他才从这里离开,他说没有这种事,就是没有!”

李媪有点难过,又有些着急:“香香啊,既是汪大爷这么好,不然你们就成亲了吧?别让他再等那么久!”

香香苦笑:“阿婆,我现在就是想与他成亲,他也还没能说服他家父母亲啊,难不成我们要私奔?我可不想,他也不会那样想,我们都有事业、有家人!没到那种非卿不可的地步。”

两个老太太见香香这么笃定,又有点相信汪新义了,相互搀扶起来,黄婆对李媪说道:

“要不,咱们再到外边去打听打听,看是谁说的,若是那两个长舌妇,那真不可信!”

香香目送两位阿婆相随走出去,不由得好笑:这两人还成汪新义的铁粉了,不过汪新义也值得她们这样,都免费为她们做保健医生很长时间了呢!

又想到自己和汪新义的那个口头约定:相互守候,等待三年。这三年时光对谁来说都是很宝贵的,香香原本就打算利用三年时间创业、积累,慢慢扩展自己的事业,这三年内没有婚姻对她来说无所谓,却无意中拖下个汪新义,对他实在有些不公平,他已经鳏居三年多,再加三年,孩子们都长大了,他年纪也上去,快三十了呢!

香香没逼他,是他自愿要这样,三年,让香香看到他的心意,也想让父母对香香的排斥不喜有一个缓冲

想到汪家太太前阵子在梅玉霜的陪伴下又来到一口香点心铺,冷言冷语说了些难听话,香香苦着脸叹气:三年后,就算能够和汪新义结为夫妻,可怎么面对汪太太?婆婆不凶恶,可那嫌弃的小眼神也很刺人的啊!

郊外猎场里,大槐在怀王的教导下,骑了会小马,趁着怀王歇息喝水,便和齐英追着雪狼四处跑,雪狼一连撕咬了好几只野兔,又窜到后山驱赶出一头长了一对獠牙的大野猪出来,那野猪力大无比,横冲直撞,柱子那么粗的树木被它一气撞断,长长的獠牙上下飞舞,几位将官带出来的猎犬只管狂吠不止,却纷纷退避不敢近前,就连雪狼也顿住脚步,凝神紧紧盯住这头狂暴的野猪。

众人兴奋起来,既是出来打猎,若连头野猪都打不下来,那还成什么体统?当下各自抓握起长枪大刀,齐心合力围剿野猪,一时间山上野猪咆哮,人声鼎沸,怀王则带着侍卫们,很快找到大槐,见他和齐英并排坐在林荫下看热闹,靠得很近,齐英一只手臂还搭在大槐肩上,怀王不禁多看了他们两眼,倒不是对齐英有戒心或吃味,他就觉得大槐和齐英在一起,看起来也挺顺眼的。

怀王招手让大槐近前,问他:“太阳快落山了,咱们也准备整队回城,可曾与你娘说过几时回家?”

“我跟娘说可能要到天黑之前回到,我娘说……”大槐回头望了齐英一眼:“娘说可以请齐大哥回家吃晚饭!”

齐英朝他笑了一下,怀王淡淡道:“不用了,王府备有宴席,一会全部回王府用饭,大家要喝酒,等吃完饭,再送你回家吧?”

大槐忙说:“谢谢王爷,我又不喝酒,我要回家,不回家娘会担心的!”

怀王点头:“那好,等会先让贺将军把你送回去,你要自己骑马,可能行?”

大槐高兴地回答:“能行!”

“那去吧,找贺将军去,他在那边。我与武胜将军说说话!”

大槐本想问齐英要不要一起走,听了怀王这话,只好冲齐英挥挥手:“齐大哥,那我先走了,你要找我尽管来,我都在家的!”

齐英也微笑着朝他摆摆手:“好,我知道了

!”

大槐又向怀王告了退,这才在两名侍卫带领下离开。

此时野猪已被砍倒,黄昏的风清爽沁凉,吹得松枝摇摇晃晃,树荫下光影明暗不定,两个同样出色俊朗的男人就站在半明半暗里,一个在前,一个稍后,面对着众人擒拿野猪的热闹场面。

怀王先开口道:“太医说你姐姐到了如今这月份,有点难受,心情会莫名暴躁,你不必在意她说的话!若是住不惯客栈,还回王府吧!”

齐英垂眸:“多谢王爷关心!客栈挺好,我也住不了几日,我只愿姐姐安好,并无别的想法!”

“你姐姐有太医和仆妇们随侍左右,安心静养,不会有事!”

怀王猛然回头看着齐英:“你那晚跟着我,之后才去找的大槐母子?为何他们母子对你如此信任,肯让你接近?”

齐英与怀王对视片刻即移开眼:“我与她们母子一见如故,就像,王爷之与大槐!”

怀王脸上浮现冷意:“我以为你很聪明,所有人都看出来,大槐是我儿子,你会看不懂?你接近她们,不正是因为你姐姐也怀了我的孩子么?”

齐英怔了一下,明白怀王所指,其实初始的想法,还真是为了齐香儿母子而打探香香母子,那也仅仅是想了解内情,知己知彼,对姐姐来说,总能占据一些主动。

但他绝没有恶意,就算他要害香香母子,也要顾忌怀王的不是吗?

齐英说:“我还不至于那么卑劣!富贵功名,我愿凭本事争拿,我相信自己,争不到那也是我的命!绝不会有别的想法!子孙自有子孙福,我若有能力,会守护扶持后辈,但不会为了他们做下不可饶恕之事,那样对他们也不一定就是好的!”

怀王盯住他好一会,缓缓道:“那么,我是要相信你与大槐,真的一见如故,结交成为兄弟?他叫你一声齐大哥倒是自然得很,你,怎么称呼他的娘?”

齐英想起李娘子说的话,禁不住微笑:“我与大槐相处得极好,但并未结拜为兄弟,他母亲不肯,李娘子说,我可以喊她一声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