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暂时停止了进攻,城上获得了短暂的喜悦。看着城下横七竖八的尸体,尔朱天光此刻原本应该高兴的心情,却多了一份忧思。侯深脸上的血顺着脸颊还在淌,尔朱天光问了一声:“怎么挂彩了?”

“沒事,刚才被城下的一支冷箭擦破了皮。”箭擦到的地方很深的样子,也沒找军医给包扎,他看起來却沒有当回事,毫不介意的回道。

“候将军,你看城下的叛军虽然暂时被我们压了下去,可是的锐气尚存,他们嗷嗷叫的冲蚀一点也沒有损耗呀!我担心----”尔朱天光话到了嘴边,却停了下來。

他是在担心,担心独孤如愿不能及时的感到,也许他们可以撑住第一个冲锋,或许下一个冲锋也可以,可是存在的问題使他这个军中的主帅不得不担忧。

昨天晚上派出去接应侯深和史宁的一伙人中就有人叛国投敌了,这个消息尔朱天光作为高度的军事机密做了封闭。他更担心会有更多的人,偷偷的开了城门投敌去了。

陇西军的不断射进城内的劝降信,开始慢慢吞噬着每个将士的心灵,尔朱天光不能确定这些人什么时候会偷偷的投敌,从另一个层面上看來,似乎那些人也有着充分的理由,沒有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他们死亡。

为了国家而战,如此崇高的信仰对于能够填饱肚子愿望的兵卒而言,简直就是扯淡,尔朱天光非常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些问題。心中左顾右盼的就是独孤如愿的援兵能够赶快到來,暂时解决掉当前的危机。

“这个鬼天气太热了,我想陇西军定然不会选择晌午攻城的,传令下去,让兄弟们暂时的到城下休息。”尔朱天光判断下一次猛烈的进攻,陇西人会放在日头偏西的时刻。侯深刚要走,尔朱天光又加了一句:“去吧,史将军给本帅请來!”

史宁正倚在城墙下睡着了。侯深找到他的时候,史宁睡得正香,好像战争更本就沒有发生过一样。

尔朱天光凝神看着远方,整个大地像是在蒸发。

“大帅,您找我嘛?”

“史将军敌人退了?可是我并沒有看到独孤如愿的援军呀?”

“大帅,您可真会开玩笑呀

!独孤郎就是扎上了翅膀飞,恐怕此刻也到不了吧?”史宁都觉得这样的想法太过于幼稚,当然他能够清楚地了解尔朱天光此刻无计可施到了极点,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独孤如愿的援军身上。

尔朱天光尴尬的一笑:“嘿嘿,对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日头很高了。天气也渐渐的热了起來,远处几棵老树上的知了,欢唱着,那绝对不是一只,声音也越來越大。对于战争,小东西们毫无感觉,它们高歌中当然也不带任何的情绪。

城头上将士们擦一把头上的汗水,再看看远处的陇西军,远方并沒有传來任何的声响。更沒有什么厮杀,听说这些日子,高欢也被困在了高平城,谁还能够出兵相救呢?士兵们也有着头脑,他们想法极其简单,却带着非常不满的情绪,他们可以是笨蛋,可是当将帅的人怎么头脑如此的简单呢?否则,他们何至于如此的狼狈。

“老齐头,听说昨天晚上出去了三十多人,回來了也就二十來个呢?”知情的人悄悄对一个老兵说着他知道的内情,老兵朝他挤了两下眼,年轻的他根本沒在意,还要继续说。

屁股上重重已经挨了一脚,回过头來看到高乾正怒视着自己,年轻的士兵壮胆问道:“你为什么踢我?”

高乾能不踢他吗?他父亲昨天晚上冒死下城去,够十个狗娘养的怂包偷偷的跑掉了。高家弟兄二人回來后差一点被尔朱天光的眼神杀死!

这点气刚才算是找到了地方,要不是尔朱天光一再叮咛不准声张,高乾又岂能放过眼前的兵卒呢?

魏军在炎热的太阳底下,睡不着觉的将士们都在悄悄的谈论着被封锁的消息。

陇西军的大帐内,王庆云心中燥热异常。他看看帐下的众将,不停的摇着头。一个近侍端了一杯水放到了案上,王庆云伸手就将水杯扫到了地上。

大家相视看了一下,又重新的低下了头,像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你们说为什么我们这次输得这么惨?二千多个兄弟阵亡了?”王庆云嚎叫着,他脑袋里疑云重重

。他更害怕马上就会來到了的魏军援兵。

帐下沒有人敢回答,谁都知道王庆云此刻正在气头上,谁这个时候说话都不会有好果子吃。大家偷偷的看了看大国师醍醐道长,也就他能说得上话。

醍醐道长满脸的铁青。他应该为昨天晚上愚蠢的举动负责任,今天魏军之所以能够暂时取胜,还不就是因为昨天晚上“送”给他们的箭吗?醍醐道长心里跟明镜一样。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悠闲的将自己置身事外。

忽然他一阵狂笑,大家心中更加的疑惑,有人甚至以为国师疯了。

“国师何故发笑?”王庆云很不高兴不合时宜的笑声。

“皇上,贫道以为我军暂时的失利,并不代表就是失败的结局,如今天气炎热,魏军昨天晚上得了我们的箭支以后才顺利的取得了这次的胜利,这本來沒有什么嘛?我笑的就是大家却把芝麻当成了西瓜!”醍醐道长并沒有故意的掩盖昨晚的失误,他把这一切看得很淡,想一个出家人的样子。

大家听他说完都觉得挺有意思,王庆云也转变了自己的原本的想法,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这个皇帝怎么还沒有一个出家人沉得住气呢?失败属于暂时,只要自己不气馁,捉住一个困死的野猪还是有把握的。

“大国师想的极是,可是孤还真不知道下一步我们如何是好呢?”

“皇上不必担忧,魏军所能搬來的救兵最近也不过独孤如愿而矣?此人纵然善战,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们最早也只有后天的早上能够到达,我们还有一天多的时间呢!”

有人边听边计算偏关到此的路程,点头表示醍醐并沒有胡说。

“不错,可是孤需要知道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现在肯定不能马上组织进攻,我看到将士们心中都卯足了劲要攻进城去,我们的军心未失,皇上不要担心这一点。我看今天我们还是要派小股的将士围着城池敲鼓,而我军却回退五里。将士们大可躲到树荫下睡个午觉,养足了精神,随时等待调遣!”

“国师的意思是要以逸待劳吗?”王庆云听出了一些门道,他脸上开始出现了一些笑容

。当然他很赞同醍醐道长的计策,看起來他渐渐的恢复了精神,心中的燥热也开始渐渐的退却。

“敲,给孤使劲的敲,让这些狗娘养的沒法休息,到时候,看老子怎么收拾他们!”王庆云不像是一个皇帝,倒像是一个泼妇,他想到这么长的时间,还消灭不了魏军的主力,嘴中就难以饶人。

“当然这还不够,皇上还需要马上调回大将军万俟道洛,使陈袭暂时困住高欢,大将军偷偷回军准备半路上截击独孤如愿!”醍醐道长的话语此刻少了很多的解释,王庆云更觉得有道理。

“沒错!”独孤如愿像个鬼影子始终在王庆云的内心飘來飘去。他可不愿意看到魏军的援军,只要魏军看不到独孤如愿的影子,他们就只剩下城墙这一道防线,收拾他们不过是简单的逾越城墙。

陇西军的大寨内,跑出去了几匹战马后,紧接着又跑出去几十匹带着战鼓的车乘。然后就是不少人悄悄的向大营的后面撤退,留下了少量人马看守大寨。

魏军被一阵阵的战鼓声惊醒了,他们爬上了城头准备战斗。可是却并沒有看到大批的陇西军,靠近城池不远的地方,有人在敲着战鼓。

“妈的,还让不让老子休息了!”士兵们从心里咒骂着外面的敲鼓者。

每个人心里都很生气,他们无可奈何地看着、听着。尔朱天光得知了情况,侧过身子,闭目养神,好像沒有听到任何消息一样。其实,他的心里也在开骂,只是故作镇静而矣。

“去,给大家说,堵上耳朵就听不见了。”尔朱天光无可奈何的说了这么一句不是对策的对策,小校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大家也无可奈何的听着咚咚的战鼓。尔朱天光和所有的将领都在计算着、盼望着援兵的到來。他多么希望外面的战鼓是独孤如愿敲响的呢!

史宁推门进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高家的两个兄弟。看到尔朱天光的身边的两个侍卫站在两旁,尔朱天光闭着双眼,好像睡着了一样,只有手中的摇动的蒲扇告诉别人,他只是闭目养神。

“大帅,外面的战鼓敲得越來越起劲,你下一道命令小将愿意出马,把这伙小子给您带回來。”高乾前來请令,他信誓旦旦,信心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