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如愿一路上的所见深深刺痛了这个小伙子的心。他第一次领略到失败的可怕,特别是一个国家面对的失败只能是用遍地的战火和自己臣民的鲜血甚至生命来承担!这些年来虽然也打过大大小小的不少战役,但那些战役都是在父亲的口中听说的,他自己并未亲身经历,听得最多的形容战争的词语就是:胜利和失败。作为听众他怎么也不回想到失败是这样的痛苦、恐怖、可怕!

太阳已经落山了,独孤如愿心里还是胡思乱想着。几声“站住”拉回了他的思绪,几个柔然士兵正在追赶两个年轻人,那二人骑于两匹带有被卷的马上,扬尘飞奔,后面的柔然追兵来势汹汹,眼见二人行不多远即将被俘。独孤如愿哪容多想,解下自己的铁胎宝弓,一套娴熟的拉弓捻箭动作,几只箭射去,便有几个人应声跌下马来。剩下的士兵一个个面面相囧,看来是被刚才的几支利箭所震慑住了。他们见地上的几个弟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识趣的调转马头,逃命去了。

马上二人得救了。慌忙下马前去上前施礼,独孤如愿也从马上跳下向二人答礼。年龄稍大的身穿一件布袍,显得极为朴素,一股文人墨客的气息灌于全身,谢道:“适才承蒙仁兄相救,我二人感激不尽。敢问高士尊姓大名?”独孤如愿忙道:“哪里哪里,在下武川独孤如愿。”那人大笑道:“莫非独孤郎?”“不敢当,实是在下。”那人确认后更是乐滋滋的道:“家叔常言,武川独孤郎世间第一美男子也,精于骑射,为人侠义。今日一见果不同凡响!今日相见真是三生有幸。”独孤如愿听对方称赞资自己心里美滋滋的,心想此人也绝非常人,疑问道:“仁兄是……”那人刚要答言,就听旁边少年介绍到:“此乃于思敬,于谨是也!”独孤如愿连忙拜道:“小弟久闻兄长的大名,如雷贯耳。兄长满腹经纶,犹爱研习兵法。小弟所不及。小弟一向想慕名拜见兄长,只是二次不得遇,听闻兄长隐居不问世事,今日得见可慰平生之幸。”说罢二人开怀大笑,于谨这才想起将元子献介绍给了独孤如愿,独孤如愿早就听说元子献的父亲是当朝的左仆射元纂,向来勤政为民。又见元子献神采奕奕、举止落落大方,也很是相敬。

夜色笼罩了大地,三人在兵荒马乱的时刻,不能投宿客栈、人家。只得找了一座世祖年间废弃的佛庙,掩好庙门,找了些马料,栓了战马。在破烂的屋子里坐了,不一会,元子献就因困倦睡了,剩下独孤如愿和于谨二人继续谈论着当今的实事。二人都恨朝廷里的贪官污吏太多,对这些贪官奸党后面更是咬牙切齿的痛恨,说着说着二人均是掀拳裸袖,欲要将这些奸党痛打一通才解气似的,不一会,四目相看对方竟发现对方都是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脾气。难免越说越起劲。到后来也说到了,于谨和元子献被柔然士兵追捕的原因:元子献拿了父亲的名帖以后,直接快马去了于谨隐居避世的草庐,怕请不动于谨,就将柔然入侵剽掠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更是夸大了柔然的军强马壮,直夸得柔然攻城略地天下无敌,这是为了调于谨的胃口。怕把事情说小了请不动。恨不得给柔然戴上军事史上不能戴的光环,都一股脑的给戴上。开始于谨还是坐得住的,他听的出来元子献在夸大其词。可后来元子献将他曾说过的“州郡之职,昔人所鄙,台鼎之位,须待时来。吾所以优游郡邑,聊以卒岁耳”话也搬出来了,还讥笑道:“我看你没有能耐,做个州郡之职就高看你了!”听得于谨勃然大怒,让元子献在前面带路,马不停蹄的奔来长平。途中竟被遇到柔然士兵抢掠,元子献气不过,杀掉了几个柔然士兵。可是引来的是柔然士兵追赶,差点丢命。侥幸被独孤如愿救下。就这样二人慷慨陈词的讲述着自己的经历直到深夜,才胡乱的睡下。远处不时传来几声狼嚎,划破了漆黑的夜空,他们知道这些狼是不劳而获来了,它们趁着夜色和战乱啃食没人敛葬的尸体。这个原本属于阳光明媚,到处桃花盛开、春意盎然的四月,仿佛是寒冷的冬天,夜晚除了狼嚎剩下是死的静寂!

几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唤醒了三人。元子献将自己所带的干粮分了分,算是早饭。问及行程,独孤如愿愿意先护送于谨二人先入长平见元纂,然后再找贺拔度拔他们。

刚要出庙门,破旧的庙堂里传来了几声,轻微的咳嗽声。独孤如愿听得清楚,举步返回庙里,于谨、元子献二人也跟了来,只听独孤如愿大喊:“二将军快醒醒!”二人不知情况近前看见庙堂的一间偏房里躺着一位,血迹溅得满身战袍的将军。贺拔胜微睁双眼独孤如愿的脸面模糊的呈现在自己的面前,又昏了过去。独孤如愿让二人守着,出去一会抱了一些干柴就回来了,在贺拔胜不远的地方生起了一顿火。于谨和元子献将少许的水喂给了贺拔胜。三人就焦急的等待着,元子献出去将马签到庙堂后去,便隐身庙门后窥测周围动静。堂内过了许久,贺拔胜伴着手指动了动和喉头蠕动了几下后,睁开了双眼。这次他清楚地看到蹲在自己身边的是独孤如愿和另外一个人。

独孤如愿早已经检查过贺拔岳受得都是轻伤,见贺拔胜醒来喜出望外的喊道:“二将军你醒了!”独孤如愿扶起贺拔岳让他靠在墙上。又喂了他几口水,贺拔胜轻声说道:“是你们救了我,谢谢了。”于谨也在他昏迷的时候,挺独孤如愿介绍了贺拔胜,见这位英雄醒来,也高兴极了。接话道:“将军洪福齐天,自然逢凶化吉。”贺拔胜浅笑着摇了摇头。相聊间独孤如愿介绍了于谨,贺拔胜慢慢的恢复了精神,于谨又递给他少许的干粮,贺拔胜咽了几口,不一会就站了起来和先前判若两人。慢慢讲起了这些天来的遭遇,独孤如愿和于谨听后才晓得,自独孤如愿回武川报信去了,贺拔度拔父子将军队分成三队,一对由贺拔度拔和贺拔岳带领,其他两队分别由贺拔允和贺拔胜带领。三队人马每队仅有2000余人,贺拔度拔不愿一味的逃跑,他命其他两个儿子和自己埋伏在了昆都仑沟两侧的山上,准备了一些滚木、雷石、燃油之类的东西就,又命贺拔岳掉头杀回,只需败不许胜,诱敌深入。他和另外的两个儿子诸将埋伏好了,只等贺拔岳将柔然兵引来。

果不其然,敌人的先头部队将军阿玉狐,见到了贺拔岳衣衫不整的一千兵丁,差点笑掉了大牙!他下令不准射箭,活捉贺拔岳,敌兵像山洪爆发了一样,向贺拔岳冲了过来,贺拔岳只虚晃了几枪,掉头就跑。阿玉狐令自己手下一万多人,全速追击。

将这样将阿玉狐引入昆都仑沟,放过了贺拔岳的队伍,山上滚木雷石带着怀朔将士的仇恨砸向了阿玉狐和他的士兵!一阵木石雨下完,山上接着冲下了愤怒的怀朔守军,贺拔岳也调转方向,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杀奔而回,直杀得阿玉狐丢盔弃甲,带着剩下的不足五千士兵,视死突围狼狈逃得性命。奄罗辰见状,非要将阿玉狐斩首示众,多亏其他诸人死保,才得以活命。奄罗辰吃了大亏般,集结先锋部队近六万人,怒气冲天的杀向昆都仑沟。

怀朔将士仗着山势,和奄罗辰周旋了一天多。后来再一次被奄罗辰的强大兵力所击溃。到处都是搜捕怀朔将士的柔然士兵,贺拔胜领着自己的亲随,一路杀敌,不择路的乱跑。三天以来滴水未进,身边的亲随也一个个掉下马去,最后只剩他孤身一人被敌人追杀,阿玉狐像个阴魂一样跟在他的后面,死死不放。贺拔胜坐下战马也因为几天没有休息,累得趴在地上口吐白沫。贺拔胜只得徒步而行,见这破庙,一头扎进来,便不省人事。也是造化弄人,竟被独孤如愿等遇见救活过来。

正说之间,元子献心慌意急的跑进来小声的说道:“一队柔然兵向破庙这边过来了。”于谨问道:“多少人马?”

“十几个”独孤如愿从马蹄声里听出了人数接过说道,元子献点了点头。三人皆佩服独孤如愿的看了他一眼。“我四人分别藏于四个厢房,待他到来,他们定会休息。我们再从不同方向呐喊杀出——”独孤如愿环顾三人。三人点头同意,各自捡了一个方向藏身于破庙之中。

柔然兵说话的声音几个人能清楚地听见了,于谨和独孤如愿能听清他们的方言。到了庙门口的士兵一脚踹开了庙门,到里面看了一看,就出去汇报了。门口留了两个士兵把守,接着十几个人进来了,只听一个说道:“将军,我们紧跟着他,可是天开始黑了,后来就跟丢了,他的马累死了,应该不会跑远!”那将军把几个人大骂了一顿,怪他们没用!贺拔胜认得是说话的阿玉狐,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长矛。独孤如愿和于谨知道他们所说的人正是贺拔胜。几个人刚坐下来,只听东北角一声大喊,贺拔胜从梁上跳下,一伸长矛就戳穿了一个!接着其他几个方向发出了呐喊声。柔然士兵正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门口两个士兵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室内的士兵还没回过神来,就被独孤如愿和于谨每人一箭射翻两个。元子献将冲出门的两人,亮剑送上了西天。贺拔胜大喊“留着阿玉狐给我,老子活劈了他!”

庙堂内横七竖八的躺着柔然士兵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