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云冽辰怒喝,他怒视着流水,“外面的兄弟,不惜性命的追随,他们为的只不过是拖住拓跋颡的大军。只要我们坚持一天,贺州的百姓就安全一天,你现在竟然跟我说逃走的话,流水,我这些年是待你们太好,让你们忘记了我的底线吗?”

流水沉默,不再说话。

他只是觉得不值,为自己主子不值。

先皇将皇位,是传给四爷还是六爷,只有孝德太后心里清楚窠。

他霸占了主子的皇位不说,现在还要将主子赶尽杀绝。

这个云洌阳,跟云冽痕是一丘之貉,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他跪在地上,没有起身,云冽辰只是皱着眉头,静静思考。

半响,他仿佛是想起什么一般,叹息,“你退下吧,三更时分进来,将我写的信,亲自送往甘州,交给彭将军!燔”

流水躬身,退了出去,他冷峻的脸上,挂着无奈之色。

被困在智明山已经半月有余,在这样下去,不用拓跋颡动手,他们就自己先饿死在了这里。

拖延住拓跋颡有什么用呢?早晚,边国的铁骑,还是会踏平云水国的贺州。

他站在外面,没有回自己的营帐,迎着风雪,宛如苍松一般,静静站立。

帐内,云冽辰的笔,提起又放下,放下再提起。

他还是没有办法,写出给彭将军的信。

他不是不了解彭将军的苦衷,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应该将国家重任放在第一位了。

终于,提起的笔,无力的在宣纸上,写了几个大字,出兵,吾亡与贺州之役中。

这几个字,看起来那么苍白可笑,实际上,他也笑了。

接着将纸柔成一团,掷在地上。

罢了,罢了,所有人心里,都没有云水国的江山,贺州的黎民百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拿自己的性命相换?

不是他都多么的惜命,而是他觉得这些人可笑。

若是想杀他,大可以有千万种方法,但是偏偏却选择了一种愚蠢的办法。

站在那里,他感到了一股苍凉之意,出门看着面黄肌瘦的士兵,他的心,随着风雪一起逐渐降温。

门外的雄奇,见云冽辰出门,精神抖擞,抱拳道,“王爷,今日,又有三个兄弟,被冻死饿死在这智明山上!”

云冽辰点头,深吸一口气,“传令下去,将最后一些草根树皮,全部煮了,破釜沉舟,我们今晚子时,攻打拓跋颡!”

雄奇眼睛湛亮,他点头,“是!”

这口气,他忍了很久,每日被困在这里,挨饿受冻,几天前他就想冲出去,杀拓跋颡一个痛快。

现在王爷终于要出兵了吗?

就算是,他们也拖住了拓跋颡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每个人,都是好样的。

晚上,不知道雄奇从哪里弄来了青稞面,熬了好几口大锅的青稞粥,将士们虽然依旧不能吃饱,可是能够吃到粮食,已经是甚为热闹。

所有人闹哄哄的,将寡淡的青稞粥,吃了个底朝天。

旁边一个士兵,拿了青稞粥,递给雄奇,雄奇看着散发着香气的青稞粥,端给了云冽辰。

云冽辰看着这极为难得的食物,疑惑的看着雄奇,雄奇憨厚的笑,“王爷您放心,这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更不是逼着百姓交来的!”

事实上,智明山下的百姓,能逃的逃,能走的都已经走了。

云冽辰淡漠的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青稞粥,“拿下去吧,分给弟兄们,让大家在上路之前,能够吃碗饱饭!”

雄奇点头,端着青稞粥出了营帐。

他咽咽口水,看着那碗泛着热气的粥,叹息一声,“以前爷做土匪的时候,哪天不是山珍海味,美味佳肴,现在跟了官家,反而连青稞粥都吃不上了!”

他端起来想喝,但是想想,还是罢了。

这碗清汤寡水的粥,原本就填不饱肚子,与其这样吃下去,引起肚子里的馋虫,不如赏给了弟兄。

子时,将所有的锅和灶台,全部砸了,所有能毁的东西,全部毁了。

站在上方,雄奇看着下方的兄弟,声音洪亮,如雷贯耳,“兄弟们,再有半个时辰,我们就要出发了,这一场仗,我们抱着必死的决心,杀了狗日的拓跋颡,将边国的军队,赶出贺州!”

“杀了拓跋颡,杀了拓跋颡!”所有人一起高呼起来。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仗,这样冲出去,以三千人,对付敌军的十万人,简直是以卵击石。

可是他们没有选择,被困在这里,一样死路一条。

不如突围出去,能活着,就是英雄,死了也是好样的。

云冽辰站在旁边,眉头皱的很紧,他知道,这三千人,马上就要血洒智明山了。

他们或者会死,或者会被俘,但是无论哪一种

结果,都比饿死在这智明山要好太多。

子时的时候,吹响了战争的号角,智明山的三千死士,朝着拓跋颡的军队杀去。

这是一场血腥的战争,云水国的将士,杀红了眼睛,他们毫不退缩,用自己的煞气,震慑住了拓跋颡的军队。

三千人,打乱了敌军的阵脚,每一个人都杀红了眼睛,看着对方,看着自己的战友,倒在了血泊中。

这场没有希望的战争,坚持了两个时辰,云冽辰浑身都是鲜血,手中的长剑,正在汩汩滴血,在地上汇成了一条红色小溪。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杀多数的人。

流水红着眼睛,跑到他的身边,嘶哑的道,“王爷,我们的三千人马,全军覆没,王爷您快走吧!”

云冽辰长剑横胸,宛如地狱修罗,“我不走,我要是走了,就背弃了追随我的兄弟,他们的血没有白流,这场战争,他们也没有败掉!”

他长剑挥出,继续战斗,能杀多少人,就杀多少人吧,他会将自己最后一滴血,洒在这片热土上面。

流水咆哮一声,继续杀敌。

可是敌人太多,无论他怎么杀,都如潮水般涌来。

他知道,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这么多天的粒米未进,他的身体早已经虚脱,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致。

不远处,雄奇怒吼一声,手中的双剑舞出生命的最后力量,周遭的边国士兵,悉数倒在了血泊中。

战马上的拓跋颡,举起弓箭,对准了雄奇,箭正中雄奇的胸口,雄奇踉跄几下,手中的双剑脱手而出,杀了离他最近的两个边国将士,接着倒地。

他笑着,笑声震天,周围的边国将士,见他还没有死,上前补了几刀。

他的脑袋被砍了下来,身体被戳成了马蜂窝,腹部被长刀划开,肠子被勾拉了出来。

大家看见,这位浴血奋战的将领肚子里面,只有没有消化的观音土和树皮草根。

原本还打算虐尸的敌国士兵,肃然起敬,所有人都站在那里,看着这样一位可惊可叹的末路英雄。

拓跋颡看着被包围起来的云冽辰,怒吼一声,“抓住云冽辰,我要活口——”

大批的军队,朝着云冽辰冲去。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的身体,中的第几刀,这样的打法,他已经筋疲力尽。

旁边士兵,看出了他的虚弱,全部大吼起来,“他不行了,他坚持不住了,杀了他,杀了他!”

所有人蜂拥而上,云冽辰仗剑而立,单膝跪地,他闭着眼睛,睫毛上都是汗珠。

正在他准备殊死搏斗的时候,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朝着后方拉去。

那只纤手,扔出几个滚圆的黑色物体,顿时爆炸声响起,前面的边国士兵,被炸的飞了起来。

这弹药的威力,确实不小,朱崇果真是有两下子。

白婉璃拉住云冽辰的胳膊,蹙着眉头,喊了一句,“走——”

云冽辰没有料到会是她,他斜入云鬓的剑眉,深深皱起,那双幽深的眸子,光线隐晦。

行云从外面杀出,拉住流水的胳膊,将流水拉出了战斗圈。

白婉璃随手再扔出两颗**,拖着云冽辰就走。

后面的追兵,倒下一片,云冽辰也不再犹豫,拉着白婉璃变被动为主动,揽着她的纤腰,飞身而起,落在马上。

一驳缰绳,马飞跃而起,出汗如血的宝马,朝着边国士兵极少的方向,飞奔而去。

白婉璃知道,云冽辰在生气,虽然她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而生气,或许是吃了败仗,所以心情不好。

她不打算跟他计较,只是找了一个人烟罕至的小镇,住了下来。

路上留下暗号,所以行云带着流水,也很快找来。

这是一个远离贺州,分属于甘州的古朴小镇。

镇子并没有因为战争,改变什么,人们依旧朴实,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云冽辰坐在一个破庙的门槛上,他衣衫褴褛,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只有那张俊容,依旧绝美。

他神色冷淡,俊脸甭的很紧,对白婉璃不理不睬。

白婉璃从村子里买了一些衣物和干粮,递给云冽辰,“换上衣服吧,你穿成这样,很容易被人认出身份!”

云冽辰抬头看她,眸光淡淡,如初冬湖中的水波一般,凉到极点。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接她手中的东西,她有些生气了,将东西掷在一边,冷声道,“东西放在这里,你爱换不换,将你救出,我已经仁至义尽,你好自为之!”

说完,她转身离开,走向自己的汗血宝马,他却上前,一把夺过了缰绳,从后面抱住了她。

她疯狂的挣扎,他身上的血腥气息,让她觉得难受,他却不管不顾,只是扳过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