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天人白叶说定下了顾小召。

严公望就知道,自己必须将顾小召毫发未损地送到益都天庙,这是一项必须完成的政治任务。

严公望非常清楚,年轻时候神念受损之后,自己能够成为神符师已经是极大的运气,要想更进一步打开天门踏上飞仙台基本没有什么可能。

这也是他来担任天庙主祭的原因。

一方面想为家族做一点贡献,另一方面为天庙服务能够从上界天人那里获取一些增长寿元的丹药。

大道已绝!

对一个修行者来说,这是极其残酷的事情!

但是,只要你真正放下之后,就不会再执着于此。

如此,反倒活得比较轻松写意,其实,想开点,除了圣人,即便是神灵也会陨落。

身为主祭大人,严公望过得很是愉快,几乎就是在云端之上,若是飞升上界,说不定还不如现在。

他不想被打落凡尘。

所以,考虑再三,他实在是不放心让其他人护卫顾小召,哪怕是忠心不二的孟呈或许战斗力极其强悍前路未曾走绝的先天高手罗天佑。

最终,他决定还是亲自担当顾小召的护卫。

如此,才有可能最大限度地不会出现差错。

身为神符师,改颜换貌那是十足的小儿科,唯有实力相当的人物方能看穿。

身为主祭,擅离职守的确违背了天庙的规矩,只不过,有白叶真人的嘱托,严公望也不怕有人看不惯告状。毕竟,神符师乃是天云界顶层战力,真正能够制约神符师的除了天人之外只能是更多的神符师或者法相真人。

他自然没想到才和顾小召见面,就被顾小召看穿。

若他晓得顾小召看穿了自己的伪装,就更会认为顾小召乃是转世天人。当初,白叶真人没有点破这点,或许是不觉得有向他们交代的必要。

堂堂一个神符师,天云界的顶级战斗力了居然化装为一个普通人跟在自己身侧,担当自己的随从。

这是什么鬼?

顾小召外表淡定,内心却是崩溃的。

后来,他从许东阳那里方才知道自己究竟掀起了怎样的狂澜,乃是先天盘问世以来第一人,居然能随意改变自己的气运,除了上界天人转世之外,实在是找不到别的解释。

一开始,在隐峰第一次见面,许东阳对顾小召是无视的态度。

后来,在红松谷再次见面,那时候,许东阳仍然没有把顾小召放在眼里,直到他承受先天高手卫天华三连击而毫发未损之后,许东阳这才把顾小召的地位提高,把他当成了值得认真对待的人物。

而现在,态度又是不同。

许东阳虽然也有着一抹紫色气运,算得上是天之骄子,然而,在顾小召面前,他却把自己的地位放得非常之低,他不认为自己能在一个转世天人面前态度傲慢。

就算日后自己飞升上界,和对方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会是这样,一个聪明人是不会被某些东西欺瞒的。

许东阳非常清楚,对方好比是神龙潜渊,一时蒙尘,自己不过是一头烂泥中的蛟,要想化龙却还需要时间和机缘,和对方完全没得比。

其实,说白了,

严公望和许东阳等人并未误会。

顾小召还真是天人转世,只不过,并非来自统治着天云界的云海界,而是来自另一个主世界,九重天,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其实是域外天魔。

总之,现在的顾小召是忐忑的。

在那个可怕存在面前进行了一番惊世骇俗的表演,之后,立刻便多了一个神符师随从,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顾小召都知道事情被自己搞大了。

不过,他虽然忐忑,却没有不安。

表情也好,神态也好,行路姿势也好,和以前全然一致,一点也看不出来异样。

这会儿,他是真心把严公望当成了随从。

少年们出来之后,纷纷把在天庙内的见闻向长辈们述说,于是,大人们也傻了眼,他们非常清楚,那些异像究竟代表着什么……

顾家究竟是走了什么运啊!

上一代出了四十二岁的法相真人顾惜,这一代又多了一个疑似转世天人的顾小召。

就在他们想凑上前来和顾铨套近乎的时候,顾小召已经和许东阳话别,坐上马车离去了。

这时候,顾铨上了顾小召的马车,马车上,还有伪装成随从一言不发的严公望。

在马车上,顾铨按捺不住,还没等马车开出多久,便向顾小召询问具体情况。

顾小召表情如常,很自然地将发生的一切说了出来,没有夸大,也没有隐瞒,用非常简短的话语平铺直叙,腔调也没有丝毫的起伏。

然而,顾铨的表情却不同。

他微张着嘴,发须无风自动,瑟瑟发抖,就像是在天人面前听他讲天书一般。

这不是我的儿子!

这是他心中的第一个念头!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就算说话,多半也会语无伦次。

就在这时候,马车却突然停下。

“鹏少爷,你要做什么?”

顾大忠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顾铨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只不过,眼神却发亮。

“这顾展鹏越来越过分,真是没大没小,须得教训一番才行……小召,你坐着,为父出去瞧瞧!”

要换成先前,顾铨只会选择忍气吞声。

现在,自然是不会。

哪怕顾展鹏的父亲顾惜乃是新晋的法相真人,那又如何?自家这位儿子,还有可能是天人转世?

“我也一起去!”

顾小召淡淡说道。

顾铨原本想劝顾小召无需出面,不知怎地,听到顾小召这语气,他什么也没说。

神符师严公望自然不会说什么,他只需做好随从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便是了,顾小召想做什么都可以,哪怕在浦阳城点一把火,他也会负责在旁边添油。

下了马车,大道上,摆放着一张大床。

非常非常巨大的大床,一张床有十来丈宽,横放在道上,将整条路都堵住了,不要说马车,就连人也不要想走过去,在那张大**,顾展鹏横七竖八地躺着,躺在十几个身着轻纱的妙龄女子中间。

有人在给他打扇,有人给他按摩,有人在他耳边轻轻吹气,有人拿着水果在喂他……

女子们吃吃笑着,笑声中飘荡着脂粉香气。

十几个符甲武

士目不斜视地站在大床两侧。

这里已经出了浦阳城,也并非官道,乃是经由陆路前往安乐房的必经之地。

“顾展鹏,你要做什么?”

顾铨瞧见这一幕,气得全身发颤,他指着顾展鹏,厉声喝道。

“哟!”

顾展鹏示意压在自己身上的女子让开,随后,他坐起身来,坐在女子身上,瞧着顾铨,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的十七叔,别生气,生气容易爆血管,心性如此不佳,岂能成就先天……”

“顾展鹏,你这样可是给你父亲丢脸!”

“哈哈哈……”

顾展鹏站了起来,东倒西歪地,被众多女子扶着站了起来,他脸色通红,像是喝了不少酒,身上只裹着一张类似床单的玩意,稍一动弹,就差点走光。

“十七叔,那你去找我那个尊敬的父亲来教训我啊!”

随后,他叉着腰,露出了**大鸟,得意地甩了甩,大笑着说道。

“鹏爷我就喜欢白昼宣***,就喜欢在大路上无遮无拦地办事情,你吹么?

顾铨气得瑟瑟发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候,顾展鹏瞄了一眼沉默地站在顾铨身侧的顾小召,伸出手指,指着顾小召,笑骂了一声。

“贱种,你哪里有资格代替顾家,你身上流着贱民的血,只配在阴沟里吃屎……”

话音落下,顾铨脸上的表情也就变得奇怪起来。

顾展鹏应该是没有听到顾小召已然获得天选名额的讯息,一个人,要多愚蠢多狂妄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顾铨待要在说什么,这时候,顾小召却向前踏出一步,随即,人影一闪,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顾小召的身影便出现在大床之前。

大床前,符光闪现,一道道金色的符文盘旋,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中年人出现在顾小召跟前,将顾小召从虚空中逼了出来。

“还来这一招!你家鹏爷早防着了……”

顾展鹏得意地笑道。

那个穿蓝色布衫的中年人是一个符师,上次,于挺之让他出丑,也就被他打发开去,换了一个护卫。

符师表情淡漠,就像是带着一块面具一般,唯有眼神深沉如大海。

从虚空中遁出那一刻,他捏了个符决。

顿时,一个小小的火鸟从手指尖飞了出来,向着顾小召扑了过去。

火鸟的身形非常娇小,也就四五寸大小,然而,这却是来自神符师的火符,称之为南明离火,一旦被这火苗撩中,当化为灰烬。

“竖子,尔敢!”

顾铨又惊又怒,顾小召若是被杀,那可是泼天的祸事啊!而那个蓝色布衫的陌生符师一看就是在下毒手,要不然,也不会动用南明离火符。

下一刻,他向那边飞遁而去。

虚空中,却漾起了一片蓝色,蓝色的海洋,汹涌澎湃的蓝色浪潮……

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符师挡在了顾铨跟前。

这人和正在追杀顾小召的那个家伙长得一般无二,就像是镜子的内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