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宛然白了楚青衣一眼,笑骂道:“怎么?看着凤冠霞帔心中害怕,就逃出来了?”

楚青衣歪在贵妃榻上,懒洋洋道:“你这个没有良心的,我可不是舍不得你,总怕你被人欺负了……”嘴上说着,心里到底有些心虚,因顾左右而言他道:“那只小毛团呢,怎么见了我来就跑了?”

宁宛然不由一笑,雪球对楚青衣惧怕已久,它虽身子灵捷,常人不易捕捉,遇到楚青衣却也只有吃瘪的份,被楚青衣**了几次后,如今已然是闻楚而逃。

“怕是去甘露殿了,近来它跟太后倒是好得紧……”

楚青衣撇嘴:“小马屁精……”

宁宛然失笑,抬眸看了楚青衣一眼:“我这里有个好消息,你可要听?”

楚青衣扬起了眉:“什么消息?”

“你妹妹已然找到了……”宁宛然也并不卖关子,直接便说了。

楚青衣怔了一下,竟无意料中的喜悦,只是了一回楞,才问了一句:“是谁?”面上终究免不了带了几分紧张。

宁宛然原以为她定当欣喜如狂,却不想她这般平淡,不由得吃了一惊。

“是静王的王妃!她如今名叫虞含烟!”因将情况都说了一遍,提及那块胎斑之事,忍不住便摇了摇头。想着若是楚青衣早前直说是寻找妹妹而非未婚妻,只怕早已寻着了,却不想她信口扯了个未婚妻子之说,却硬是平白的多费了多少周折。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如今才能与上官凭在一起。这也算是天意了。

宁宛然说到最后。忍不住摇头道:“我还特意让静王与静王妃去了临安。却不想你居然又回胜京了。当真是好事多磨。平白地生了波折!”

楚青衣靠在榻上。好半天才淡淡道:“知道是谁就好。我不打算认她!”

宁宛然怔了一下。静静地看她。

“我一直在找妹妹。是怕她过得不好。怕她流落青楼。被人欺凌或是身在内宫。寂寂而老。终其一生不得欢颜。既然她过得很好。我又何必再生出事端来……”

宁宛然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慢慢道:“也对……”

知道你过的好,也就罢了,何苦硬要纠缠在一起。这才是楚青衣地素日的性子。

“说吧!你是怎么回事情,总不能无故就忽然回来胜京吧?”过了好一会,她问道。

楚青衣呻吟了一声,张开双臂。一把抱住宁宛然:“宛然那……你能不能别那么聪明,你就相信我只是忽然想你了,才会来看你,不是很好么?”

宁宛然挣出一只手来,拎住她的耳朵:“又来动手动脚的,耳朵又痒痒了?”

另一只手已狠狠的在她腰间掐了一把。楚青衣哎呀一声,便也伸手去挠她痒痒。二人在榻上滚成一团,闹得不亦乐乎。宁宛然体力哪里及得上楚青衣,不过片刻的功夫,早已娇喘吁吁。香汗细细。鬓角地丝也早已散乱了,于是便丢开了手。只是歪在一边休息。

楚青衣看她娇慵模样,不由哈哈大笑:“快来人啊。皇后娘娘偷汉子了……”

她原是逗趣的胡乱一喊,谁知这一声刚刚喊了出来,内室的门便忽然被人推了开来,萧青臧正自冷着脸,站在门口。宁宛然见了他,这才想到,此刻已是将近午时了。

她起了身,走到镜前,理一理,整了整衣裳,吩咐了一声:“画儿,传膳!”

殿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应声,显然画儿已是去了。

楚青衣似笑非笑的看了萧青臧一眼:“皇上近来过得很是滋润呵……”

萧青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上官呢?”

一语中的,楚青衣梗了一下,翻个白眼,不说话了。

宁宛然笑了一笑,开口打岔道:“臣妾正有事要求皇上,不想青衣来了,一时竟忘记了……”

萧青臧点了点头,淡淡道:“这是好事,只是这事,还要母后点头才好!”

楚青衣听他们言语客气,互打机锋,不觉茫然的看了宁宛然一眼。

宁宛然知她疑惑,因笑着解释道:“是关于燕大人的喜事!”

楚青衣恍然,不甚在意道:“是季晗么?”

她这么一说,倒将宁宛然惊了一跳,讶然道:“我倒不知道你何时竟也成了精了!”

楚青衣哈哈大笑起来,因将一路过来的情况略略的交待了一番,说到胜京无人投靠的惨状,忍不住斜睨了萧青臧一眼。对于燕谦循的心思,当着萧青臧,她自然是只字不曾提起。

萧青臧皱眉问道:“上官地宅邸不在了么?”

“也没卖,只是把几个家仆都遣散了,时隔数月,庭院里看看已是杂草丛生,房里空空的,看看也不能住了。”最可恶的还是没钱了,我总不能将桌椅拿去卖了换钱。

萧青臧沉默了好一会,面上有种说不出的神情,似是内疚又似怅然。好一会,他才看了楚青衣一眼。“你打算在这待多久?”有些不客气。

楚青衣扬眉,懒懒道:“少则半年,多则么,三年五载地,却也难说得紧……”

萧青臧的脸黑了一半。

楚青衣掉头看着宁宛然笑得眼儿弯弯,得意非常。她自然是不能住那么久的,只是能看到萧青臧吃瘪的表情,她心中还是觉得畅快非常。

用完午膳,萧青臧便自去了御书房,宁宛然笑着引着楚青衣往寒泉而去,二人溯流而上,一路走到寒泉的尽头。那里却是一汪碧潭,白云无心,映入波心,苍狗无形,变幻无常。翩然随波的桃花鱼在潭中或沉或浮,恰如落花随流水。

宁宛然寻了一块树荫坐下。楚青衣则闲闲散散的伸手捞起一只桃花鱼放在手中仔细的看。

“这东西远看着很像花瓣,近看却是古怪得紧……”

圆而扁,粉红色地花瓣型身体上,镶嵌着两颗黑色的眼珠,因为离了寒泉水。便有些呆滞地模样。楚青衣随手将它又丢入水中,它于是摆动着扁扁地身体,灵动夭矫的去了。

“看上去很美……”宁宛然漫不经心地伸手折下身边一朵小小地野花:“真正捧在手心了,你再看着,也不过如此而已了……”她将身子倚在槐树地树干下,似笑非笑的扬起眉:“说罢!你是遇到何事了,居然又跑回来了?”

一阵清风摇曳而过,树梢簌簌的响。如雪的槐花飘飘扬扬地坠落下来,落了她一身。楚青衣叹了口气,举手在衣衫上随便的擦了擦,走过去。紧挨在她身边坐下。

心中想说,却又实在不知该从哪里说起,只得将初出胜京一路之上所生的所有事情尽数说了一遍,及至说到白焕风,已是语气黯然,怅然伤怀。

宁宛然沉默了好一会,才伸手拍拍她的头,笑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你一贯都是个有福的,只是遇到你的人。太也倒霉了些……”

楚青衣懒洋洋的靠在她的肩上。抱怨道:“瞧你说地,我其实还真不想要。你若想要,我就一并都转了给你了……”

宁宛然又是一笑。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你无非就是觉得很对不住他这么多年的照顾而已,可是若是没有上官凭,难道你就会嫁给他了?”

楚青衣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赶忙坐直了:“嫁给他……”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苦起俊脸:“那我不用十年,准成聋子……你是不知道他有多么嗦……”

嗦到我除非真有大事,否则都不敢去见他,只是他手底下地那二当家和三当家的,枉费我辛辛苦苦的给他们做了媒还平白无故的得罪了石楠,遇事还是叫我去寻他。

她忽然呆了一下,想起那二人总是笑得古古怪怪的,然后对自己说:这事呢,我们做不了主啊,还是得要白老大说了才算啊!

她呻吟了一声,索性瘫在宁宛然身上:“宛然,我是不是真的很迟钝?”

宁宛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是有那么点的……”其实你对别人倒是一点也不迟钝了,牵涉到自身的问题时,那就成了榆木疙瘩,怎么也说不通了。

她忍不住伸手掐了掐楚青衣粉白的面容。

楚青衣不满的拍开她地手:“不要动手动脚!”她义正严词道。

宁宛然又是一笑,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如何是好?”

楚青衣哼哼了两声,收回愤慨地嘴脸,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她:“我若知道该怎样做,又何苦千里迢迢地跑回胜京来,难道你还真以为我是想你了……”

“好啊,如今当真是新人爬上床,媒人丢过墙了,好一个忘恩负义的……”她语带调侃。

楚青衣一听这句话,脸上不觉也有些泛红:“皇后娘娘,您如今可是母仪天下,这般说话可是要吓死了一班老臣地……”这话一说出口,已觉有些不对味,想要收回已是不及。

宁宛然忽然被她唤了一声皇后娘娘,自己愣了一下,也觉索然无味,再无心胡闹,苦笑了一下,懒懒道:“你对白焕风,无非就是兄弟意气,觉得有些对不住他,既如此,你便为他寻一个合心合意的人,反正你素日也做过不少这事了……”

楚青衣被她一点,顿觉清明,再看她的时候便愈觉歉疚,忍不住低声叫道:“宛然……”

宁宛然舒展了一下四肢,懒懒的躺在她腿上:“别说话,陪我睡会罢!”

楚青衣点点头,慢慢的靠在槐树粗大的树干上。

山风簌簌,远处松涛滚滚,林间几声啭鸣,倏忽之间,槐花如雨,暗香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