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衣飞身下马,信手将缰绳丢给门房,沉声问道:“大当家的回来没?”

那门房也是见惯了她来来去去,早已熟悉了的,接过缰绳,低声回了一句:“楚爷进去再说罢!”眉目间隐隐的现出几分忧色来。

楚青衣掉头与石楠换了个眼色,眸中都有了焦灼之色。

她二人沿途换马,连赶了十多日,方才赶到琼都,一入南岳便开始打听白焕风的下落,所得消息却总是语焉不详,含糊其辞。

如今到了琼都,看了这门房的面色,更是心中惴惴不已。

二人快步入内,走不多远便见有人匆匆迎了过来。楚青衣举目看时,见那人微黄面皮,长方脸蛋,满面精干之气,正是南岳绿林盟三当家的祝潜。

祝潜见了她,不由苦笑了一下,指指身后的客厅道:“进去说话罢!”

楚青衣也懒得客套,随他疾步入内,劈头问道:“这是怎么了,风哥竟还没回来么?”

祝潜苦笑,答道:“原本是一直都有消息的,谁知到了雍州,忽然之间就没了消息,我们初时想着大当家武功高强,身边几个护卫又都是得力的,即便遇到宵小之辈,又何惧之有,也就不曾放在心上。谁知……”

楚青衣听了这话,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讥嘲道:“我看你们是太平茶饭吃太多了……”

石楠一抬手掩住她的口:“青衣,此刻不是相互抱怨的时候……”转向祝潜道:“他们是在雍州何处没了消息地,雍州也不算小。可曾找人查过?”

雍州是南岳重镇。背山靠水。自来便是著名地鱼米之乡。极是繁华。楚青衣与石楠沿途抄了进路急急赶来。却是过雍州而不入。

祝潜脸上难看。口中苦。无奈道:“只差不曾把雍州翻了过来。只是毫无消息……”

“上官凭呢?他可曾到?”石楠又问了一句。

祝潜点头道:“上官公子比你们早到十一天。一听大当家地在雍州失踪。二话没说就去了雍州。”

楚青衣忽然插口道:“他只比我们早到了十一天么?”

祝潜肯定地点了点头。楚青衣看了石楠一眼。蹙眉道:“按照我们地行程。他至少该比我们早到二十天以上才是!”

石楠点了点头,她二人一路游山玩水。缓缓行来,而上官凭心系妹妹,必然是一路急赶,无论如何不该只早十一天才是。

“据上官公子所言,他一路追着大当家的过来,也是在雍州地方忽然失去了大当家的消息。他心中奇怪。因此在附近找了些日子,但是一直不能找到。只得赶到总舵来问个究竟。”

楚青衣沉默了好一会,才淡淡道:“我们赶了好些路程。先安排我们休息吧,明日我与石楠赶去雍州。”

祝潜楞了一下。有些惊讶地看了楚青衣一眼,他与楚青衣也算多年相知,知她素来是个急性子之人,如今这般沉得住气,想来必有原因。只是他深知楚青衣若是不肯说,你再如何询问也是问不出什么的,只得摇了摇头,唤了人来,安排二人住下。

楚青衣在南岳绿林盟原就有自己的院子,她虽难得来上一次,一次也住不上几日,院子总还是一直为她留着的。进了院子,二人分别沐浴,洗去一身风尘,石楠便已匆匆过来楚青衣房中,只是看着她。

楚青衣叹了口气,看着石楠的面色,便知她今日不将砂锅打破,是势必不肯罢手的。伸手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给石楠。

“风哥忽然下落不明,南岳这里也还查不到丝毫消息,只能是叶飘零……”

石楠静静地看她:“你不担

楚青衣冷静道:“若是叶飘零亲自出手,我反而能够放下心来。因为……叶飘零是不会杀人的,更不会杀与我有关的人……”

“若不是他亲自出手呢?”

“风哥武功极高,江湖阅历丰富,身边的侍卫又都是精心调教出来的。普通之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要想做得天衣无缝,更是难上加难!”

“你又怎么知道叶飘零能?”

楚青衣苦笑:“他武功不在我之下,下毒功夫不在你之下,移容换貌地手法更在我师伯之上……”

石楠撇了撇嘴:“你倒是将他夸成了一枝花,倒似大有奸情地模样……”她忽然怔了一下:“你是说他也会移容换貌,那你当初……”

楚青衣点了点头:“我当日说的正是他,只是现在……”我那日在清凉山上惊鸿一瞥地见了他,之所以去寻找他的下落,正是想着要为宛然改容换貌。可是后来,我自己仔细想想,实在不能将他地忽然出现只是归其因为清凉山避暑,那么……他的出现,可能便是为了宛然。

脑中灵光一现,她忽然怔住了,掉过眼来看着石楠:“他出现在清凉山上,若是为了宛然,那么风哥地事情……”她忽然一拍桌子,大叫了一声:“叶飘零……”

一把扯住石楠,她匆匆道:“我要赶回胜京去,宛然那里可能会有事情……”

石楠被她搞的一头雾水,没好气道:“你在扯什么?怎么又跟宛然扯上了!”

楚青衣匆匆的将猜测说了一遍,石楠细细的梳理着事件,慢慢道:“你是说,他之所以抓了白焕风是因为想要引开我们,不希望我们在胜京?可是,青衣。你想过没有。他要宛然做什么呢?宛然手中并没有他所需要的东西,难道他会蠢到拿了宛然去威胁萧青臧么?”

楚青衣愣了愣,没有说话。

“以萧青臧的性情,难道你会以为他肯为了宛然放弃江山?”

楚青衣无语,半日苦笑道:“或许是我错了……”可是心中隐隐地总感觉不安。

石楠沉默了一会,慢慢道:“我们明日先赶去雍州看看。若是当真查不出什么来,就兼程赶回胜京去。宛然一日在宫中,就不会出什么大事。萧青臧为人精细,在他眼皮底下,叶飘零就是有再大地能耐,也翻不了天!”

楚青衣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了。快下来,宫中四处弥漫着丹桂的幽香。

宁宛然懒懒的坐在桂花树下的圆形挂椅上,圈椅散漫的摇晃着。自打从清凉山回宫,她就不曾出过一次凤仪宫。对外只说身体欠佳。需要静养。凤仪宫外谣言纷纷,明嫣有时会愤怒的在她面前提及。她却总是托了香腮漠然地笑着。

这具圈椅乃是她亲手绘的图,令工房的人照样做的。其实却是做了一个藤编的半圈椅,她每日只是闲闲的半靠在椅内。看看风景,或者便是在凤仪宫地小小花园中走走。

至于凤冠礼服,那是久已不曾上身的了,凤仪宫闭宫已久,人人只以为皇后娘娘是得罪了皇上,却也无人来做那雪中送炭之事,倒省了她再花心思来敷衍人。

明嫣悄悄走了过来,低低的叫了一声:“娘娘……”

她懒散的抬了眼,笑了笑:“你这几日不是很有兴致的忙着中秋么?”

明嫣扁了扁嘴,无可奈何道:“娘娘根本就没有兴趣,我忙着也觉得无趣……”

中秋佳节在北霄原是极重要的节日,宫中早在八月初地时候,便开始忙碌起来,忙到现在,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是敬事房总管来征询宁宛然意思地时候,却被她眼也不抬的一句身体不适便回绝了。

宁宛然注意到明嫣意兴索然地神情,心中不由泛起了一抹微微的心疼,拉住明嫣地手,她笑道:“你有兴趣就好,今年中秋,我同你两个人过罢!”

明嫣明净的眼闪了闪:“真地?”

“真的……”她笑起来,伸手捏了下明嫣粉嫩的脸庞。

最近一直在犹疑不决,难免影响了心境,想来明嫣也被自己弄得有些郁闷了。

罢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若舍得,自己又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她起了身,拂去早已落满肩头的桂花,笑道:“陪我出去走走罢!”

明嫣欣然的点头。

春晖宫中,上官媚儿柳眉轻扬:“皇后娘娘在御花园?”

“是!”小太监谄媚的笑着:“奴才刚才正在御花园里给小姐折花,一眼便瞧见了皇后娘娘和她身边的明嫣……”

上官媚儿点了点头,轻轻的笑了一下。好些日子不曾见了,去了凤仪宫几次,却都被拒之门外,心中隐隐约约的知道她的反常估计正是因为那药起了效果了,只是若不能亲眼见着,难免有些不着实,也不好凭白的就随便说。

她含笑出了春晖宫,往那个小太监所言的方位走去。走不多远,便看到宁宛然正携着明嫣闲闲的立在一丛菊花面前。穿了一身淡雅的浅水色高腰襦裙,越觉得娉婷袅娜,清浅的秋阳照在她的身上,有一种静谧安详的感觉,空灵沉静。

上官媚儿默默的看着她,忽然便觉得有些伤感,心中也空落落的。她缓步走了过去,弯腰行了一礼:“许久不见娘娘,娘娘风采依旧,媚儿心中实在欣慰得紧!”

宁宛然浅浅的笑了一笑,温和道:“承媚儿的情,几次来凤仪宫探视我,只是我身体实在不好,不能相见,心中也实在愧疚得紧!”

上官媚儿的目光在宁宛然腹上打量了数眼,眼见并无任何征兆,只得笑着寒暄了几句天气冷暖,赏菊观桂之类的话语。此刻恰恰有个春晖宫的女官赶了过来,言道太后要寻上官媚儿议事,二人这才停止闲话,上官媚儿笑吟吟的作别去了。

宁宛然眼看她远远离去的背影,忽然就笑了笑:“明嫣,今儿晚上,你令御膳房做些酸梅汤来罢!顺便多取些蜜饯,越酸越好!”

明嫣愕然了一会,忍不住低声叫道:“娘娘……”

她原就会些医术,这些日子下来,宁宛然的身体状况别人不知,她岂能不知。只是宁宛然既然不说,她心中虽疑惑至极,也并不曾说破。

宁宛然拂了拂衣袖,冷冷道:“有人已等不及了,我若再不给点症状,岂非急坏了别人,何况拖来拖去,拖的却是我的身子,我又何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