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又过了两个多月,有成第二次回家了,因为上次的事,兰芯和他的关系始终不冷不热。

吃完饭,兰芯要改稿,有成就和小梅领着如琢出去玩了。晚上,有成和衣睡了。兰芯看他如此,心里更有气,也不说话,也关灯睡了。

一连几天都这样,白天,有成也和她说孩子工作的事,但晚上他就不和兰芯说一句话了。兰芯心中有些疑惑,再怎么说他们也算是久别重逢吧,有成这样实在有些不正常。但因为自尊心,她也懒得主动和他和解。

又过了几天,有成还是如此,白天他照例做他的事,还时不时和兰芯说几句工作以外的事。一到晚上他要么挨到很晚才进卧室,要么拿本书好好看着,兰芯哪怕稍微挨近一下他的身体,他都似乎在刻意回避。兰芯很窝火,但又不好明说。这晚,她见有成又背对着她睡了,就反身抱住他问道:“你什么时候爱上穿着睡衣睡觉了。”

有成感到了来自兰芯身体里那种强烈的气息,呼吸一下急促了。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强压着情绪对兰芯说:“不早了,睡吧!”

兰芯一下就感到自己的血“哗”一下凉了。有成和她时吵时好,但还从来没像这回样,对自己从不动心的,她不禁心中生疑。

星期五晚上,兰芯洗澡,感觉自己下身有些不舒服,一摸,好像长了个什么东西,也没特别在意。回卧室看有成又在拿着本书,还是忍不住和有成提了一下。有成一听,脸上有些慌乱,但很快又掩饰住了,对兰芯说:“还是别大意,明天我陪你到医院看一下,没事也好放心。如果有什么事,那就要趁早医治。”

兰芯说:“能有什么事,就一个疙瘩,过几天就好了。”

有成对兰芯很坚决地说:“这不行,你明天一定要去检查。”

兰芯看着有成说:“我觉得你这次回来挺奇怪的,有些诡异。”

有成有些生气地说:“有什么诡异的?”

兰芯向他身边挤了挤说:“你好像变得不近女色,坐怀不乱了。”她直视着有成。

有成往后退了退说:“你烦不烦啊?”

兰芯也不管,又向着有成挤了过去,她想看看有成到底什么反应。结果,有成一下就火了,干脆下床,从柜子里拿个毛毯睡沙发去了。

兰芯莫名其妙,想不通有成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也生气地关灯睡了。

第二天早上,有成竟然老早就起来做了早点,叫兰芯吃。兰芯睡在**,闭着眼睛没理他。有成涎着脸把兰芯从**拉起来:“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吃了早点我陪你上医院去。”有成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

兰芯被有成弄得一头雾水,但想着有成也是关心自己,吃过早点,还是和有成一起去医院了。

本来兰芯也并没把这当回事,可到医院和医生一说症状,医生的脸就严肃起来了。问兰芯:“你丈夫在那方面有什么病吗?”

兰芯心里“咯噔”一下说:“那方面……好像没有。”

医生说:“那你和别人发生过什么关系没有?”兰芯听了,心里很不舒服,有些生气地说:“没有。”

“那你要让你丈夫也来检查一下,或许是他传染给你的。这病,只和那事有关系,你不承认,我也不勉强你,但如果你不让你丈夫来检查,你再传染给他,事情就更麻烦了。”

兰芯听了,心里又恨又急,眼泪不觉就哗哗往下流。医生看了,脸色缓和了一些说:“你也别着急,有时候不小心,比如到一些不洁净的地方,也有可能被传染。”

兰芯想想这几天有成神神怪怪的样子,心里已经全明白了,按医生的要求做了简单的手术后,她出了手术室。

天上下起了雨,她浑然不觉。一路走着,雨水和着泪水往下流。有成跟在她后面问:“怎么了?医生怎么说?”她也没回答。有成紧紧跟着,说:“你要到哪里?回家不是这条路。”兰芯还是没说话。

她一直走到了有成家。

有成的爸爸妈妈刚好都在。兰芯说:“爸,妈,我来是要告诉你们一声,我要和有成离婚。”

有成妈妈紧张地说:“兰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成局促地站着,脸色很难看。

兰芯说:“爸、妈,你们也别怪我不讲理,我一定要和有成离婚,他太卑鄙了。”

有成说:“我怎么卑鄙了,你说清楚。”

兰芯冷冷地说“当着爸爸妈妈的面,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有成爸爸拿了快干毛巾递给兰芯:“兰芯,别急,先擦擦头发,慢慢说。”

兰芯说:“你到现在,还好意思叫我说清楚,你真的不清楚吗?你在外面寻花问柳,得了这么肮脏的病,现在还好意思装不知道,你不是人!”

有成听后,脸色更难看了,“啪”一嘴巴打在兰芯脸上,说:“你胡说八道。”

兰芯捂着脸说:“打吧,我们扯平了。”说完,拉开门跑出去了。她一路跑一路在心里对自己说:“离婚、离婚…….”

雨更大了,兰芯没有再跑,任由雨水冲打着自己的脸颊。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路上的行人不多,每个过路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兰芯。

她不知道她是怎么到家的,小梅看她一身湿透,话也不说,也不敢问,倒了一盆热水,帮着兰芯换了衣服。她躺在**,如琢看着妈妈,有些害怕,伸手来给她擦泪。她抱过如琢,紧紧搂住。如琢也流着泪说:“妈妈不哭,妈妈不哭。”兰芯“哇”的一声大声哭了起来。小梅在旁边看着,不知所措。

这时候,有成和她妈妈一起进家了。有成妈妈对小梅说:“小梅,你带如琢下楼玩去,我们有事,一会叫你。”小梅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抱过了如琢,如琢还大声哭着叫:“我要妈妈,妈妈不哭。”小梅也眼睛湿了。

有成妈妈走到兰芯床前说:“兰芯,有成不是东西。你先喝点鸡汤,别伤了自己的身体。”她又很生气地对有成说:“有成,你来给兰芯跪下,她不原谅你,你就一直跪着,别起来。”兰芯并没接鸡汤,把脸转向了一边。

有成真的走到床前,“扑通”一下就跪下了。有成妈妈说:“兰芯,都是他的错,你就看在如琢的份上,看在他曾经为你少了一截指头的份上,原谅他这回吧。”兰芯还是没说话,只是放任着泪水,也没伸手去擦。心想:为什么当初不听爸爸妈妈话?那手指头是我把你断下来的吗?难道就这根手指头要我付出我的一辈子吗?她越想心里越委屈。

有成妈妈看着,也没办法,对兰芯说:“我领如琢和小梅回家,你就让他跪着,别让他起来。”看兰芯还是没什么表情,她只好下楼叫上如琢小梅走了。

兰芯没理有成,昏昏沉沉睡了。等醒来,天已经微黑,看看,有成还跪在老地方,没动。她感觉头疼得厉害,便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有成说:“兰芯,你就原谅我吧,我都跪得起不来了。我不是人,还打你,你打还我吧,打了你就好了。”

兰芯想想,冷冷地说:“你妈叫你跪着,你就跪着,你有没有点主心骨啊?你也别跪着了。事,你也做了,我,你也打了。你应该好了!你最好离我远点,你这样也太没意思了。”

有成说:“兰芯,我爱你,我那也只是逢场作戏,谁知道就一次就得这病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

兰芯说:“什么叫逢场作戏?有这样逢场作戏的吗?还爱我!你怎么这话还说得出口啊!你也别在这跪着了,我们俩缘分就到这儿了,你跪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有成说:“现在说什么你也不信,我上次回来的前一天,公司几个人到一个小县城里办事,酒喝多了……

有成的脑子里想起了那一天的情形。

吃完饭,他们几个就到了一个卡拉OK厅,在一个包间里,灯光很暗淡,先他们几个唱着,一个人先是开玩笑说:“哥几个,是不是叫几个小姐来陪陪我们啊?”

有一个酒喝得特别多的人,醉醺醺地说:“对……反正老婆也不在……”

所有人都喝多了,就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先有成并没掺和,一个人就对着他说:“老弟,怎么了,是不是不敢啊?你老婆在那么远,你怕什么啊?”

有成也酒劲往上窜:“你叫啊,谁说怕了,谁怕谁是王八蛋!”

一同去的老板也醉了,说:“还真……真不知道那些…….那些小姐是……是什么味道,谁也不许…不许说……说出去。”他又指着那个最先提议的人说:“你…你去叫,今晚,谁……谁他妈不敢,就……就是王八蛋!”

那人先是开玩笑,看见玩笑结果是这样,心里不免也就痒痒起来,真出去了。

不一会,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鱼贯而入,他们借着酒劲也大胆地放肆起来,先也只是和那几个女人喝酒猜拳唱歌,到后来就失控了,反正最后他们都去开了房间……

有成对兰芯说:“前几天我感觉自己不对劲,也去医院看了,和你一样的病。这次回来,我怕传染给你,才一直不敢碰你,没想到你也…….我对不起你,但我对天发誓,我就那一次……”

兰芯愤怒地说:“既如此,你怎么还那么理直气壮,好像我冤枉了你一样,还有本事打我的耳光,你不是人!”

有成可怜兮兮地说:“兰芯,我害怕,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这一回吧,以后我再也不会了。”

兰芯叹口气说:“你没什么错,是我冤枉你了。你起来吧,我们离婚是迟早的事,既然这样,迟离不如早离。”

有成哭着去拉兰芯的手,使劲拿着兰芯的手去打自己的脸:“我不和你离,你打我吧,我不和你离,你打我吧。”他也大声哭了起来。

兰芯只觉得全身发冷,看着有成,什么也说不出来。突然,有成说:“你病了,手怎么这么烫啊?”摸了一下兰芯的头:“兰芯,你病了,快下床,我和你到医院看病去。”

兰芯先冷冷说:“把你的手拿开!”接着又大叫一声:“你别碰我!”

有成犹豫了一下,缩回了自己的手。兰芯闭上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第二天早上,兰芯醒来的时候,只感到全身无力。有成还跪着,眼睛闭着好像已经睡着了。兰芯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自己起床来。她饿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好好对待自己,除了孩子、父母而外,她只对自己好。

听见动静,有成睁开了眼睛,看兰芯已经下床,有意识地想站起来,却站不起来了。兰芯也没理,自己洗漱了,到厨房煮了两个鸡蛋,独自吃了。然后打开电视,开始不断跳台。心里却闪过了无数的念头:如琢还那么小,不能让他这么小就没了爸爸;别人知道他竟然嫖娼,那会怎么看我;妈妈爸爸不是更为我操心了吗?想到这儿,她算是下了决心了。

有成坐在地上,一半天才勉强起来了。出来和兰芯说:“兰芯,我都跪一整天了,你就原谅我这回,如果我以后再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就天打雷劈。”

兰芯说:“你也别发誓赌咒的,没意思。你不想离婚,那就不离好了。只是以后你别再碰我。”

有成听了,也不敢说什么,但心想,只要不离婚,以后就总有机会。

——不知道在围城里的女人有没有例外,但我以为是没有的,反正我想拼了命跑出围城,但却怎么也跑不出去,这种感觉真的令人窒息。有时就象陷入了泥沼的羔羊,不能呼吸,也不用挣扎,因为不管怎么努力,结果都是一样的——越陷越深,直到销声匿迹;有时又象在黑暗的宇宙间漂浮,那种永远踩不到实地的恐惧,那种空洞的孤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有个结束。

——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