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白枚自和翊然和解后,虽然也信守了不再提起旧事的承诺,但心里也并不真的什么事也没有。有时候她也会黯然神伤,有时候她也会禁不住想,翊然会不会又背着她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总之,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心无旁骛了。同样的,对翊然,她虽然不露痕迹,却也多了一份警惕的心思。

这天傍晚,高中一个同学打来电话说,好久没见面了,在市里的几个同学一起聚聚,到时候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她一再追问是什么惊喜,但那个同学都笑而不答,故作神秘,她没办法,只好一边猜着一边去了同学说的聚会的歌厅。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七八个高中的同学正在起劲的笑,也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见到她来了,反而笑得更利害了。她看着他们,摸不着头脑。

一个女同学,过来拉着她,指着一个人说:“说曹操曹操曹操就到,正说你呢,知道他是谁吗?”

白枚看看那人,个子不是很高,一米七多一点,稍有点胖。一件T恤看似很随意,但一看就知道是名牌。笑着的表情很熟悉,可一下就是没想起来。

另一个男同学说:“我们上高中的时候,你是全班最小的。还记得吗?有一次我们到野外玩,全班同学都脱下鞋子在一条小河里淌水,你在最后,看着前面的同学在打闹,一个同学失手用一颗石子打到了你的头。本来笑嘻嘻的你,一下就哭了。吓得他赶紧要来哄你,结果不小心整个摔水里了,你看他那狼狈样,马上又转哭为笑了。大家看你眼上挂着眼泪,却在哈哈大笑,全乐了。”他说那“乐”字时特别加重了语气。

白枚这才猛一下想起来了:“王乐,你这洋鬼子,我想都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见到你呢?你乐不思蜀,还想着回来啊?怎么生活这么好啊?一下由猴子变国家保护动物了。”白枚一大窜的问号。大家一看王乐戴着的那副宽边眼睛,还真有点传神,都笑了。

王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就是想着你才回来啊!我一直在想,我心里的公主,现在还和原来一样美丽吗?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你还是我心里的那个公主。”

白枚一听,心里一动,她想起了王乐毕业告别时塞在她手里的那张小纸条:“你在我心里,就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小公主,我希望能在你梦里,成为你期待的那个王子。”

那时候,尽管谁也不知道,但她已经和翊然好上了,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张小纸条,最后她选择了沉默。后来就听同学说,王乐去英国了。

听了王乐的话,她脸红了一下,对其他同学说:“你们给评评理,读书的时候就老欺负我,大老远回来了,还拿我打趣,这世上有这么老的公主吗?”

有一个女同学就说:“那就老公主呗。”大家都笑了。

这时,音响里传来了《曾经的那些风花雪月》的旋律,或许这首歌勾起了大家对往事的追忆,大家都唱歌去了。

白枚不太会唱歌,坐在原地没动,听着大家又唱又叫,好几个同学还比着怪动作,白枚看着“格格”发笑。

王乐见了,就过来坐在白枚旁边,问了很多事。当然最重要的是问她,为什么对那张纸条只字不提,白枚说,那时候小,又已经和翊然好上了,不知该怎么办,就只好不说话了。

王乐不相信:“你那时候就和翊然好了?我怎么看你什么都不懂啊?”

白枚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不懂啊,但别人懂啊!看他人长得那么帅,各方面也很优秀,就懵懵懂懂答应他了。”

王乐装出后悔不迭的样子说:“我怎么就没发现呢?如果我发现你已经会和别人好了,那我肯定先下手为强,再怎么着也不能让你跑了,一定会拼命请你到我这儿的。”

白枚笑笑,转移话题问了王乐的很多情况。这时候白梅才知道,王乐这次回国基本就不去英国了,他是英国一家著名公关公司的中国推广部经理。

但王乐绕去绕来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他对白枚说:“你知道吗?你就算你当初当面拒绝我,我都会更好受些。你对我置之不理,让我觉得你根本就是在蔑视我。”说完还补充了一句:“我现在还有心理阴影,不敢向女孩说爱,怕她们还像你一样,同样置之不理。”他像是开玩笑,但好像也不是。

白枚稍有些愧疚地说:“真不是这样的!我那时候还生怕翊然知道不高兴,根本不敢伸张,如果真这样,那对不起了。”

王乐看着她那一脸愧疚的样子说:“那如果那张字条是我现在给你的,你会给我个答复吗?”

白枚想也不想就说:“肯定会。”

王乐又追问道:“那会是什么答复?肯定还是否定呢?”

白枚想了一下说:“没有这样的假设了,我现在孩子已经好几岁了。如果我没结婚的话,或者也没个先到者的话,我想,有可能会是肯定的。读书的时候你那么开朗,那么优秀,谁又会拒绝你呢?”她说话的表情很认真。

王乐高兴的问:“你这是真话吗?”接着又说:“不过,哪怕是假话,我也谢谢你。”白枚对他很肯定的点点头。

这时候,有一个同学正在唱邓丽君的《夜来香》,好几个同学都起来跳舞,王乐也向白枚发出了邀请,白枚稍犹豫了一下,还是起来了。王乐看着白枚说:“时间过得真快啊!读书时你除了读书,好像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但却已经会谈恋爱了,想想,真是被你蒙骗了。”

白枚瞅他一眼说:“看你说的,好像我是个诡计多端的人似的。”

“当然不能说是诡计多端,但你伪装的蒙过了所有人,这不假吧。”

白枚微微笑了一笑说:“你那时候一定看我很傻吧?”

“现在看来,有些受骗感觉。”王乐笑着看着白枚又说说:“现在看你,好像心里装了好多好多心事似的,你还好吧?”

白枚开玩笑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如果我还像你记忆中那样子,你还不说我傻啊?”

王乐也笑了:“怎么会呢?你读书的时候那样子,那么可爱,现在还那样,难道就傻了?”

白枚说:“那时候可能勉强还可以说是纯洁,如果三十多岁的人,还像一张白纸的话,被你说‘可爱’,那至少也有点智障了。”

“白枚,我觉得你真的和原来不一样了。原来你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考试考前五,都还伤心委屈,现在我看你好像对一切都很坦然了。”王乐暗自惊讶,觉得眼前的白枚有些不熟悉了,他实在不应该老把白枚放在高中时候的样子看待。

“也没你说得那么坦然,但生活告诉我们要学会坦然,必须坦然。”白枚谈谈地,但也很坚毅地说。

王乐揽着白枚的腰,看着白枚微笑的脸,他感到,在这看似柔弱娇小的身体里,其实有一颗并不柔弱的心灵,不自觉地,他握白枚的手有些紧了。白枚感觉到了,她有些紧张,但在这么多同学面前,她也不好有什么反应。

乐曲结束了,大家又一起唱了一首《难忘今宵》,聚会到了尾声。很多同学都有些激动,声音很大,或许他们都想到了十多年前,他们相拥而泣,难舍难分的情景。

聚会结束,王乐和其他同学告别后,提出想单独和白枚走走。其他同学其实在高中时候就知道他喜欢白枚,他这么远回来,当然要给他们一个叙旧的机会了。

已经很晚了,街上行人很少。只有轿车不断从他们身边驰过,风微微吹着他们的脸庞,他们都感到很舒爽。身边不时会走过一对对情侣,他们有的挽着手,有的搂着肩,亲密地说笑着。

白枚和王乐并排走着,王乐笑着看了白枚一眼,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白枚也对他笑笑,也没说什么。他们就这样,吹着晚风,静悄悄地走在城市的人行道上,街灯有些朦胧,他们的心情也好像有些朦胧。

好一半天,王乐才问白梅:“你老公是我们校友,我怎么想不起这人啊。”

白梅回答说:“他在我们前毕业了,我和他好的时候,他已经在上大学了。”

“难怪这么神秘!你们现在还好吧?听说你丈夫很能干的?”王乐又问。

白枚沉吟了一下,想到往事,心里有些发涩,淡淡地说:“好像是很能干的,但这和过日子并没太大关系。”

王乐说:“听你说话的语气,有些怪怪的。怎么会没关系呢?夫唱妇随,可是中国家庭最令人羡慕的模式。”

白枚好像自言自语地道:“也许吧,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王乐似乎听出了什么:“现在不这么想了吗?他对你还好吧?”

白枚不置可否地说:“还可以吧。都老夫老妻了,就这样了。你不会还希望你的妻子成为缠绕着你的藤吧?”

王乐也不置可否地笑笑说:“我倒是愿意呢,可现在还不知道那根缠绕我的藤,现在还缠绕在什么地方呢。”

白枚又问他:“你真的还没结婚?那么大个英国就没你喜欢的女孩?”

“我觉得自己找个外国人挺怪的,我还是宁愿找个和自己长相相近的。红眉毛,绿眼睛,我怕半夜醒来会被吓死。”王乐嬉笑着说。

白枚“呵呵”直笑:“你这国际眼光不是还这么狭隘吧!就算要找中国人,也不是那么难的事啊?你现在事业有成,人也不丑,难道就没人喜欢你吗?说话这么刻薄,不怕那些洋鬼子听见剥了你的皮。”

王乐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算剥了我的皮,我还是要宁死不屈的。”他看看白枚,“呵呵”笑了两声又说:“这些年,当然也有女孩喜欢我,只是……”

白枚回避着他的眼光,开玩笑说:“打什么哈哈啊,沧海的水是水,太平洋的水就不是水了?巫山的云是云,阿尔卑斯山的云就不是云了?谬论!”

王乐看着白梅笑着说:“这可是流传千古的名言,怎么到你这儿就都成谬论了?”

白枚说:“男人的海誓山盟总是随口就说出来了,说很容易,但做起来是另外的事。人们没有得到的时候总是朝思暮想,一旦得到也就如弃敝履了。这世上能有几个男人会像元稹一样,对妻子这么一往情深啊!”

“你不相信,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一片挥之不去的白云,是一朵永不凋谢的白梅。”王乐一副悠然神往的神态。

白枚淡淡的笑笑:“你也别把我想的那么诗情画意,你那片挥之不去的白云早已消散无影,白梅也随风凋零了。”她的脸上有些幽幽的哀怨。

王乐说:“白枚,你怎么变得这么沧桑了,你在我的记忆里一直就像白雪公主一样,相信一切美好的。”

白枚淡然笑了一下说:“还白雪公主呢!你不会希望我现在还活在童话世界里吧,那不傻啊?”

王乐开玩笑说:“看你好像历尽沧桑的样子,我愿意做你避风的港湾。”

白枚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变成诗人了?一会儿天边的云,一会避风的港,你不会从今后改行写诗了吧?”王乐听了“哈哈”直笑。

不知不觉,他们就走到了白枚的家门口,王乐说:“真想和你就这么一直走,直到天亮。”

白枚说:“那天亮以后呢?还走吗?”

王乐说:“还走。”

白枚调皮地笑了:“那你走吧,我可累了,想睡觉了。”

和王乐分手回家后,白梅一下也睡不着,她想到了高中时的很多事。那时王乐就坐在他后面,整天有事没事和他找茬,她很烦他,但他的学习成绩是全班最好的。现在想来,他那是想引起白梅的注意,可那时候白枚一心只烦他了。何况还有个翊然在穷追不舍呢,现在想起来,我们真的都太傻了。

——生活中有无数的巧合,也有无数的擦肩而过。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我们是匆匆过客,能成为夫妻需要缘分,能成为朋友、同事、同学,或许仅仅是因为巧合。

——兰芯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