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昨天被宋绾捅了屁股,今天的蒋宗虎是夹着尾巴来的,昨天的排场连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把祖师爷的脸都丢干了。

“请茶!”杜野做势,举起小巧的茶杯微笑。

宋绾笑嘻嘻的把茶往嘴里一倒,嘴巴一鼓眼睛一突,险些张口把茶水喷出来。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好久没喝茶,所以忘了茶的味道,不然,怎么可能用这种水平的茶来待客。

宋绾虽未试过,但他觉得这茶多半就是传说中的苦丁茶。他作为家族子弟,宋家又不穷,品位自然是高的。不过,他现在恨不得自己是在贫民区长大的,恨不得自家的品位能多低就有多低,不然这茶喝不进肚子里。

“请!”蒋宗虎喝完,嗒嗒嘴:“这茶不错!”

方君豪很悲哀的瞧着蒋宗虎,这些海外武林人到底是被老外们和平演变了,只留下了表面的礼节,其实连华人文化都忘了。他倒是忘了,要是事前不知,多半他也会觉得这茶不错。

杜野微笑,拿着一个小巧的茶壶往杯子里倒,很是有些韵味。宋绾一见,心想如果中国茶道就是这样,那多半就太值得悲哀了,夺门狂奔出去:“哇,我先去一下!”

杜野哪有什么时间去研究茶道,只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既然这次是蒋宗虎主动前来,那他就得营造一个气氛来迎接人家,力图将主动权握在手里。

他含笑盯着蒋宗虎:“蒋前辈,昨天一会,你的想法我们已经知道。这事倒不难处理…”

蒋宗虎哦的应了一声,宋绾离去,他只觉得浑身都轻松了许多,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高手压力:“杜小兄弟有什么好建议?”

杜野凝视着他半晌,蒋宗虎今天的精气神明显弱于昨天,昨天那一战,对蒋宗虎造成的伤害看来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小啊:“前辈不过是想为自己为街坊争取利益,这原是应当的。”

方君豪觉得喉咙痒痒的,拳头酸酸的,很想骂人很想打人来舒缓一下情绪。只由于他觉得杜野现在装A装得很厉害,一口气奔出去:“哈哈,你们谈,我不懂,我先走!”

房间里只剩下杜野与蒋宗虎,静悄悄的,杜野的微笑,便如同春天见到枯树发新芽,令人从心中生出愉悦与生机:“林先生为争取自身利益,原亦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是利益,何苦闹得双方不愉快。”杜野轻轻叹息,似乎从心底为了二人的交恶而感到惋惜,可他的眼角余光却悠然扫过蒋宗虎的眼睛,在他的眼睛里,杜野没有找到任何异常的情绪。他笑得更愉快:“只要坐下来谈,总是可以找到大家都接受的底线。”

“蒋前辈为街坊争取利益,令我敬重。”杜野的眼睛再一次扫过蒋宗虎的眼睛,仍然没有任何的异常,他若有所思,表面上却依然满脸和煦春风:“不过,从林小姐入手,这便有失英雄本色了。”

“身为江湖人,蒋前辈是德高望重,人人敬佩。江湖人的规矩便是不对普通人出手,此乃正道矣!”杜野庆幸自己的古文水平不算太渣,勉强可以与这些讲究传统的武林人交流:“林小姐不但不通武功,又是弱质女流,门主此事可就办得大大的不妥。”

“有什么不妥?”蒋宗虎不解,他不解的事应该不止这点。一个能用几年时间来练习一个微笑,一个眼神的人,多半能对旁人的眼神极为敏感和观察入微。

“若是前辈真带了林小姐回去,林先生会报警,事情闹大了。武林中人知道内情的也罢,就怕不知内情的以为前辈欺负女流之辈,又违法行事,不免坏了前辈的名誉!”杜野含笑,声音变得很柔。

在杜野的精心设计下,不知不觉中,蒋宗虎已然顺着杜野的思路想事情:“此事现在想来,果然不妥。杜小兄弟,你又有什么建议?”

通常在一个很快的节奏下,人们来不及思考,或者思考仓促。但很少有人知道,在一个节奏很慢的环境下,人们的思考能力多半也会迟钝下来。

有人说温柔是一把刀,其实放在眼下的环境,这般气氛,同样是一把刀,慢慢的割着蒋宗虎,这道理与开水煮青蛙其实是一样的。人通常对危险与刺激,有着更敏感的反应,但对于温柔和无害的舒适,却是很容易迷失。

而这,正是杜野从蒋宗虎进门以后,就一直在努力做到的。

杜野轻柔一笑,节奏缓慢的说:“办法自然是有的,不过,前辈英明,我只是稍稍的拾遗补缺罢了。”

蒋宗虎满意的点头微笑,这小家伙很会说话啊。他却不知道,软刀子杀人,多半都是不见血的,等到发现的时候,血已经流得接近死亡了。

“我想,以前辈的身份与高度,又何苦为难林小姐。”杜野眼里闪过一缕冷色,面带笑意:“何不直接去寻林先生谈谈!”

“卖土地的好处固然不少,却终归是不如长久的生意与合作。林先生有钱,前辈你却有武,合作的基础是极大的。林先生如今锐意前往中国发展,想必是需要前辈的帮助。”

“有理,有理!”蒋宗虎思索一下,慢慢点头。

然,杜野却在这一刹那,从蒋宗虎的眼里察觉到了异样的神采,令他心中一动。

蒋宗虎似果然想通,击掌笑:“好,好,若此事成,我自当谢你。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识,日后前程无限。”

杜野羞涩一笑,倒满茶,举起茶杯,举止儒雅:“请!”

一口饮尽,两人相视一笑。

蒋宗虎长身而起:“我这就先去安排一番,无论事情如何,自然不会再碰林小姐一根汗毛。杜小兄弟,谢谢你!”

“前辈客气了!”杜野微微欠身,满是被夸奖后的喜悦。

当蒋宗虎离开房间,杜野的笑容如同潮水般退却,若是方君豪在这,必定大喊一句:你娃什么时候学会咱四川的绝技了。

他来到窗边,默默望着四周的高楼大厦,喃喃自语:“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表面上,只是短暂的谈话。其实从一开始,杜野就渐渐的引导,并且控制了主动权。这是他苦心营造的气氛,虽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但却囊括了无数更深的内容在里面。

然,蒋宗虎的表现,大大出人意料。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蒋宗虎一样是个善于隐藏自己的好手。不过,杜野在这方面的自信最强,观人眼色,本就是他最拿手的。若在这方面出错,杜野觉得自己还是自废武功,然后回家去找个女人嫁了,一辈子装乌龟就算了。

听起来,杜野似乎觉得他现在不像是在装乌龟,起码昨天那一耳光,他还没有找回场子,这在武林人士眼里,与乌龟多半也就是人形和龟形的分别了。

想及那一耳光,杜野灿烂一笑,若方君豪在,定然知道,这笑容其实不是表面那么的灿烂。如果要非形容灿烂,还莫说称之为杀意灿烂…

这次的谈判,似乎真的起到了漂亮的效果,所有可能的潜在的麻烦,一夜之间都全消失了。七杀门再没有派人跟踪,或者干些别的,就等着林禹行回美国,然后与之谈判。

方君豪甚至忍不住在杜野胸膛来一拳:“我日你,本来可以打架过瘾的,就由于你娃那张破嘴,害我没架可打了。你娃做什么武林人,不如去做律师吧。”

“哇,打架我喜欢,我们来!”宋绾像鬼一样冒出来,一脸油滑的笑。

方君豪如同见鬼一样弹出十丈远:“宋家娃娃,你最好跟我保持十米的距离,不然我晚上睡觉都不安稳。”

“好轻功!”杜野唏嘘不已,见宋绾嬉皮笑脸的靠过来,一副不找打就不爽的德行,立刻弹出二十丈:“我最恨打架,我是和平主义者。”

“是了是了,谁不知道你娃啊。”方君豪极力表现藐视:“你娃不就是恨被打,喜欢打人嘛。”

像这样的事,每天都在上演着,宋绾似乎对杜野和方君豪很有好感,不论跟他开些什么玩笑,他都不介意。到得后来,方君豪与宋绾已是熟得勾肩搭背了,整天讨论哪里艳遇可能性大一点。

林砚疲惫的走过来,与她一道过来的,还有那个中年胖制作人:“杜子,我为你介绍了一份工作,你跟制作人谈谈吧。”

“林小姐向我推荐你做动作指导,你有没有兴趣尝试一下!”胖制作人伸出手:“我是杰西卡!”

林砚憋笑,杜野愕然,他虽然英语不是好到无法无天,但多半也知道杰西卡在美国似乎多半是女生的名字。他伸手过去握了握:“我是杜野!”

“是的,我知道你是林小姐的好朋友!”杰西卡尴尬的笑笑,大概心里正在抱怨自己的名字:“她说你精通武术,像杰克成一样!”

杜野看了林砚一眼,林砚向他使了个眼色,调皮的吐舌头一笑。杜野哑然失笑,觉得自己应该像傻根一样诚实:“我没做过动作指导,不过,我很有兴趣尝试一下!”

杰西卡耸耸肩无所谓:“你知道吗,其实我也只做过几部戏的制作人。事实上,林小姐的父亲是主要投资者,所以林小姐在剧组就是圣母,她说你是上帝,那我就向你祈祷,不用去教堂了。”

杜野哈哈大笑,这美国佬有点意思:“那我就试试,不过,我想知道,关于酬劳!”

杰西卡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炯炯有神,晃动手指:“不不不,杜,你是新人,不应该主动提到酬劳,你知道如果是其他制作人,肯定会让你狠狠的亲他们的屁股,然后叫你滚蛋。”说来说去,也就是不想先谈。

杜野学着他一样耸肩无奈:“事实上,我并没想过继续做动作指导,所以…”

杰西卡看了林砚一眼,觉得圣母好像有点不爽,无可奈何,有种被刀割肉的痛,咕哝道:“我一定是被驴子踢了脑袋!竟然会跟新人谈酬劳。”他顿了顿对杜野说:“好吧,你知道这部电影的制作费不多,所以五万是我能接受的极限。”

杜野突然觉得动作指导不是人,人家大明星拍一部戏拿几千万,动作指导居然才有几万。就算新人,那也是人啊:“不,五十万!”

“我的上帝!”杰西卡夸张的惊叫:“这里是好莱坞,就算你是上帝,要那么多,制作人也会踢你屁股的。最多六万…”

“十万,成交!”杰西卡与杜野击了一下手掌,笑眯眯的,让杜野觉得有种被地主剥削的感觉。

想了想,他叫住转身过去的杰西卡:“嘿,我要确定你说的是美金!”

“当然是美金!我的上帝,你连子民都不信了。”杰西卡伤心的转过身去,心疼得仿佛身上的肉也掉了几块似的,心想这家伙难道真是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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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我习惯的要解释一下,本书真的不会跟电影有任何关系。嘎嘎!

真见鬼,我为什么又要解释呢?我为什么要说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