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点!”

杜蓝搀着杜野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前,里面传来方君豪与刘纾的低语声。方君豪的大嗓门响起:“我日,你娃偷偷摸摸的在外面想偷听什么!”

这小子的感官也有所提高啊!杜野洒然一笑,推门进了房中。

刘纾正在剥着深紫色的葡萄,然后塞进方君豪嘴里。杜野忍不住看了杜蓝一眼,心想这样的日子简直比猪还要幸福。只可惜,他深深叹了口气:“方脑壳,这次我对你不住,连累你了。”

“屁话,你娃不要给我玩煽情好不好!”方君豪虽是中气不足,却依然那么的大嘴巴:“连累个球哦,我是为了自己着想,你懂不!”

杜野摸摸下巴,觉得方君豪好像一夜之间变得神奇了,连他都猜不出来。方君豪嘿嘿怪笑:“救了你娃一次,下次我有事,你娃总不能在旁边看热闹吧。嘿嘿,我变聪明了吧。”

换做平时,或许是蛮好笑的。但杜野此刻不但不觉好笑,反而心情有些沉重,强笑道:“对,你聪明了。下次就还偏偏袖手旁观!”

“我日,你娃,太赖皮了!我对你娃太失望了。”方君豪一脸的失望表情,哈哈拍拍杜野的手:“不要担心,我不会给你救我的机会的,就知道你这毛娃娃害怕了。咳…”或是震动了碎断的胸骨,他咳嗽了几声。

方君豪的脸色并不好,苍白得像是身体里的血都流干,咳嗽声倒是有几分血色了,却艳红得让人心中不安。他摆摆手:“男人老狗,没事,死不了。死的时候一定通知你。”

见杜野满脸强笑,方君豪不痛快的咕哝:“笑得那么勉强,太伤我的感情了。”

凝视着方君豪的眼睛,在他的眼里,杜野读到的是真切的情感:“你知道吗,你那样做的时候,我第一念头就是,我怎么认识那么一个疯子。后来我又想,你真是混蛋到极点了,想要我欠你那么大个人情,欠一辈子吗?”

方君豪裂开嘴想要大笑,又觉得自己不是没有痛感的黑侠,所以只是低声嘿嘿笑道:“很好,你又猜到了,下次不要表现得那么神奇,很打击人的。”

“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杜野知道,如果是自己,他是不会,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决定的:“你不知道自己可能会死掉?”

“我日,我现在死了没?没有嘛!”方君豪大大剌剌,满脸的不在乎,好像那不是抱着别人去死,而是抱着刘纾躺在舒服的**:“再说,你娃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救你吧。切,我才没那么伟大!”

“哦?”杜野饶有兴致的盯着方君豪:“你知道不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耳朵一直在抖!”

“啊?”方君豪大惊,闪电般挪动手掩住耳朵,扯动身体,疼痛不已。却发现好像自己又着了杜野的道了,气急败坏:“你娃又骗我,我哪来这样的习惯。”

杜野笑了笑,心中黯然。方君豪有时候,很好骗的。握紧了他的手,语气诚恳:“废话就不说了,反正你想装男人老狗。你好好躺着,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回来的。到时候,这仇,我们一起去报。”

“没事,躺些日子休息一下,等我好了,马上又生龙活虎,到时,再找青城算账!”方君豪嘿嘿笑,与杜野的手握得很紧:“你说的!”

杜蓝扶着杜野转身离开病房,刘纾犹豫了一下,冲出去:“等等!”

“喂,喂,我日,太卑鄙了,太无耻了,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方君豪喃喃自语:“会很无聊的,大哥大姐…”

房间外,刘纾帮忙扶着杜野:“走,去你的房间,跟你说点事!”

如果是在平常,杜野一定会大惊失色的说:刘纾,你不要乱来,我和方脑壳是好朋友来的。

但现在,大家都没有开玩笑的心情,除了方君豪那个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变态。

杜野躺回病床,杜蓝在一旁为他剥橘子,刘纾坐在杜蓝身旁,心情复杂,却不知从哪里说起:“他一直都想知道,你当初说的那句话,是不是真的!”

“杀人?”杜野沉吟片刻,忽然想起这件事,当初情绪不佳之下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见刘纾点点头,又见杜蓝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他沉默片刻,才缓缓道:“真的!”

杜野面上依然微笑着,可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与压抑:“那是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我…”声音悠悠似从天边传来:“我杀了六个人!”

高一升高二,那时杜野只有十七岁吧!刘纾与杜蓝骇然,望着杜野那双似乎所有情感又隐藏下去的眼睛。

“六个人当中,有四个都是青城的,剩下两个不会武功。”杜野想起了那个夏天,那是他印象中最热的夏天,热得他总是一身的汗,或许是有史以来最热的夏天。在那之前,本来他是不怕热的,但在那个夏天之后,他就变得很怕高温了。似乎所有的事,都凑在那个夏天了,他的走火入魔是那个夏天,也包括了哥哥杜天的死。

“又是青城!”杜蓝和刘纾惊诧失声道。杜野和青城还真的很有缘分啊!

“是青城,我和青城早已结下深仇。幸亏我师父帮我做了善后处理,不然,现在我也许就在监狱了。”杜野语气漠然,缓缓摇头。

他动作凝重,缓缓除下衣服,裸出瘦削的半身。充满光泽的胸膛有一块最刺眼的疤痕,就在心脏偏左一寸的位置,在他的背后同样的位置,有着同样一块伤疤。而双肩头各有一个浅浅的小坑疤痕,像是穿透了肩头。其他几处,各有小伤,其中一道从背后左方斜下,拉出一道一尺长的兵器伤疤。

刘纾与杜蓝失声尖叫,杜蓝抚摸着心脏左边的伤疤,心突然沉甸甸的。如果,再过去一寸,就没有杜野了。到底是什么人那么狠心伤了一个只有十七岁的少年。

“方脑壳以前问我,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杜野悠悠一笑,笑得极是讽刺:“现在,你为我回答他吧。”

杜野的语气依然淡漠,可是刘纾和杜蓝都是观察力出色的细腻女孩,都见到了杜野面上的肉微微颤抖着:“六个人当中,有一个是…”

“是我喜欢的女孩!”

刘纾与杜蓝沉默了,望着杜野的眼神中,已是带着了丝丝的恐惧和不解。在她们的眼里,杜野不应该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而是一个很和蔼很亲和的人。

初恋,杜野的思绪飘得很远,远到天涯海角。他曾爱那个女孩爱得死去活来,爱到他觉得自己肯定会为了她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是…他想,这一切可真是太讽刺了。

“有原因的,对吗?”杜蓝望着杜野的眼神中出现了刹那的动摇,随即变得坚定,或者比之前更坚定。

杜野摇头没有回答,顿了顿继续用平淡得像是白开水的语气道:“后来,我决定报仇,师父陪我去了四川。在那里,我几乎又杀人了,但后来我还是回来了。”

当年杜野与刘言周到了四川,到了青城的地头。追踪到了一个不强的青城弟子,打算下杀手的时候,见到了一个场景…一对年近五十的中年夫妇对着一个年轻人的遗像嚎啕大哭,哭得悲痛欲绝。

那个年轻人,是被杜野杀掉的六人中的一个。

杜野踌躇了很久,最终,还是离开了四川。在离开四川的时候,他曾经向天发誓:“从今以后,绝不再使断玉手,绝不再杀人。”

五年之后,誓言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杜野**了。

刘纾和杜蓝不知道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个少年变身杀人狂,连杀六人。但是,她们知道一件事,杜野不是那样的人,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就一定有原因。

只是,杜野不说,她们也很知趣的没有去问到底。

“他常说看不懂你,能知道你的一点秘密,他一定很兴奋。”刘纾望着杜野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他也有秘密,你们不知道的。”

杜野和杜蓝惊诧的盯着刘纾,那个大剌剌,什么事都似乎不在话下的方君豪,也会有秘密?

每个人都有秘密的。

“他小的时候其实是一个胆子很小很斯文的孩子,每个人都可以欺负他。只是有一次,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突然跳出来要保护我!”刘纾笑了笑,笑得甜蜜:“结果被打成了猪头。”

“后来他拼命的去学武术,说要保护我…”刘纾面上浮现悲伤之色:“再后来,他十六岁的时候,他和他的妈妈被绑架了!”

杜野和杜蓝脸色一变:“绑架!”

“是绑架!”刘纾下意识的削着苹果:“方叔叔曾经的一个生意对手,破产之后,请人绑架他们。”

“绑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可是,后来他的妈妈死了,生意对手也死了,被会武功的绑匪得到钱以后撕票了。”

“他逃走了,回来后,他拼命折磨自己,说如果不是由于他胆怯了,妈妈原本是不会死的!”刘纾眼中流出一滴泪:“那些日子,他活得很辛苦。”

“后来,他开始讲粗口说脏话,到处学武术,还想学武功,可惜没人教他。他就开始到处打架,跟每一个会武术的,看起来厉害的人打架。每一次打架,他都很拼命。”

“再然后,就是现在的他!”

“他说,永远都不要给任何人伤害他身旁的亲人和朋友,就算死,也绝对不会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