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幕僚包括道真听完了田从焘转述的苏太后的意图之后,都惊呆了。这还是田从焘隐瞒了两人的“旧情”呢,不然估计他们更会惊掉了下巴。

最后还是道真打破沉默:“看来殿下这次是众望所归了,不费一兵一卒,就能登上大位。”

其余几位幕僚脸上也都渐渐浮上喜色,只有钟友青略有些迟疑:“可皇长子之事……”殿下现在是没成亲生子,可这是早晚的事,若是答应来日封皇长子为太子,岂不麻烦?

“皇长子才多大,不足为虑。”陈哲接口道。

道真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烦恼的事,只要殿下登上帝位,将来想册封谁当太子,还不是他说了算?反正太后也没有明言要殿下来日册封皇长子为太子。

钟友青听了陈哲的话,却不由仔细盯了他一眼,陈哲接收到他的目光,向他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钟友青身上一冷,马上道:“不妥!不论如何,都与殿下圣明有碍。”

陈哲不以为然,现在还没登上帝位就谈圣明了,圣明不圣明又不在这个上面,那唐太宗玄武门之变骨肉相残,谁能说他不是个圣明的皇帝?宋太宗继位之后,太祖之子都不明不白的死了,谁又能说什么?腐儒之见!

其余几位幕僚也各有意见,大家议论纷纷,最终也没有定论,于是一齐看向田从焘。

“这么说来,你们都觉着太后是真心想立我为帝了?”这些人争论的焦点都在皇长子身上,并没有提及太后的意图。

几人互相看了看,钟友青先道:“殿下只带了随身护卫入城,又一向与世无争,太后似乎没有试探您的必要。”

陈哲也道:“若是不立皇长子,于太后来说,立谁似乎都差别不大。魏王已有长子,来日未必能容得下皇长子。”

“可是魏王无母族,能依赖的只有太后和苏家。”道真忽然开口。

苏家和林家可一向不太对付,贵太妃和太后显然也不是亲密好姐妹,钟友青有些沉吟起来。

陈哲却不顾忌这个,说道:“殿下,就算这是个圈套,您也不妨跳一跳,大不了,咱们将计就计!”

田从焘并没有当场做决定,现在外面还在戒严,他没有机会见郝罗博,所以有些事情没法判断,他想耐心等一等。

第二日一早,他和田从烈一起从驿馆入宫吊唁田从熙,然后又去给太后请安,这次太后并没有单独留他说话,很快就放他们兄弟二人走了。

出宫的时候,恰逢宫门处换防,一个千户看见他们兄弟二人出宫,殷勤的上前行礼,还亲自把他们送到车前,田从焘并不认识这人,也没多理会就上车走了。

谁知等回到驿馆,莫图私下回报道:“……服侍您上车的时候,那千户偷偷塞给属下这个。”他手掌上托着一个蜡丸,送到田从焘跟前。

“打开看看。”

莫图手上用力捏开蜡丸,取出一个纸团,轻轻展开铺平,道:“是郝爷的信。”

田从焘这才接过来看了几眼,脸上慢慢露出微笑。他亲自把那张纸烧了,自己裁纸研墨练字,当天谁也没有见,第二天一早又入宫哭灵,如是反复了三天,街上解除戒严,太后也再次单独找他说话。

这次他没有再推辞:“承蒙太后看重,臣愿担此重任。”

苏太后似乎并不意外,当下就让人把秦远和苏光政都请了进来,当着这两人的面说出了自己的意思。秦远似乎松了口气,苏光政虽然眉头微皱,也并没有表示反对意见,想来太后早已跟他谈好。

见无人反对,苏太后又请田从焘照拂皇长子,希望他能像对亲生儿子一样照顾皇长子,田从焘郑重答应。说完这些之后,太后忽然话题一转,眼含热泪,请田从焘登基之后,将弑君和杀害二皇子的凶手绳之以法,田从焘一怔,随后太后就把自己调查得到的证据给了他。

原来苏太后根本就没想亲自对宋家动手!她不想为祖孙关系埋下隐患,顺便还让田从焘给她和苏家投了个大大的投名状,还真是机关算尽。当此之时,田从焘已是骑虎难下,只得接了下来。

于是当晚田从焘就留在宫中,在乾元殿东北处的德昌殿安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在宗室和文武百官前来哭灵的时候,太后亲自到场,秦远和苏光政共同宣读懿旨,立赵王田从焘为新帝。

齐王和魏王都极其惊讶,但是因秦远带头,立刻下跪叩见新君,各部尚书愣了一会儿之后也随之跪下山呼万岁,他们二人如梦初醒,终于也随众跪下,拜见新君。

接着就是择吉日登基,颁布即位诏书,为大行皇帝上尊谥,谥号定好之后,也到了梓宫发引的时间,但因田从熙在位时间太短,陵寝刚选定地方,还没开始营建,只能送到陵园暂厝。

这些事情刚忙完,还没等田从焘松口气,苏群和苏翔已经带人团团围住长兴侯府,闻讯而至的旗手卫、府军卫与苏群带领的锦衣卫和羽林卫、金吾卫起了冲突。

田从焘盯着面前锦衣卫的调查结果,还没表态,苏光政就上前一步,道:“皇上,宋之远心存谋逆之心,再不能容他了!请您下旨定罪!”

“朕心中有数,太师莫急。”田从焘微笑抬头,看了一眼下面站着的苏光政,转头吩咐,“刘骏威,你去一趟长兴侯府,将宋之远和宋鼎鑫传来。”

刘骏威已经在心里骂了半天苏翔了,这小子自从到了自己手下,就没把自己当回事过,总是越过自己做事,现在还在没有圣命的情况下,就跑去宋府撒野,简直是把他陷进了坑里!

此刻听皇上有此吩咐,他不免有些迟疑,应完之后没有立即就走,还是望着田从焘。

“陈州,你跟刘骏威一同去。”田从焘知道他的意思,就派了乾元殿总管太监陈州一同前去。

苏光政忽然从旁插嘴:“皇上,只怕刘镇抚去了,宋之远不肯买账。”

田从焘道:“那就等等看。”

苏光政还要开口,殿外内侍却匆匆进来回禀:“陛下,厚载门千总徐辉奏报:太后车驾已到城外二十里处。”

田从焘即帝位后,自然也尊林贵太妃为太后,并下旨命林佑带着林锐、林钰护送太后来东都。此刻听到回报,他立刻说道:“准备一下,朕要出城亲迎。”

苏光政非常意外,他一是没有想到林太后这么快就到,二是他事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沿途他不是没有布眼线的,但传回来的消息说,林太后总得十天半月才到,怎么现在就到了?

他本想阻拦田从焘,不让他出城去迎,不料他还没开口,田从焘已经转进去内殿,不一会儿还遣人出来吩咐文武百官随行。

苏光政心中窝火,宋家的事还没解决,他就要这么丢下去接林太后,这新帝是什么意思?他扭头去仙居殿求见太后,不料太后听了果然不悦:“谁让大哥他们去围了宋府的?”

“呃,”苏光政实在没想到女儿不悦的点竟是这里,只得解释道,“皇上迟迟不肯动手,群儿他们也是一时等不及……,太后娘娘,皇上根本没把您的嘱托放在心上,这个当口还有心亲自出城去接林太后,这是明摆着对您不敬啊!”

苏太后目光森然的盯着父亲看了半晌,才道:“皇上一贯孝顺,这也是人之常情,父亲不必着急。你放心,有我在,宋家的事,不会轻易了了的。只要你们别擅作主张!”

面向女儿威严的目光,苏光政心中一凛,低头应了。

田从焘带着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出城迎接了林太后回宫,还没等坐热乎椅子,内侍就来回报:“前皇后宋氏畏罪自尽,已被救下。”

接着是刘骏威的消息:“宋之远自陈遭小人陷害,求皇上亲临宋家,为宋家主持公道。臣未及多言,锦衣卫忽然高声叫嚷前皇后宋氏畏罪自尽,宋鼎鑫带人冲出宋府,已与苏群、苏翔等人战在一处。”

“林钰。”田从焘不急不躁,“你带五千人去把他们分开,将苏群、苏翔和宋之远父子带回来见我。”

林钰领命而去,林太后有些疑惑:“哪来的五千人?”

田从焘回身一笑:“就是您来的路上,护送您的人。”

林太后左思右想,也没记得自己有看见这么多人,就疑惑的看向儿子。

“您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田从焘亲自把林太后送去收拾一新的安福殿,“您先歇歇,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只管让人重新收拾,我还有事,要回去乾元殿。”

儿子突然变成了皇帝,林太后其实根本不适应,但也没有耽搁他,“去吧,忙完了来娘这里吃饭。”

田从焘回到乾元殿,先召见了其余三个大都督,命他们管好各自管辖的在京各卫,然后下旨免了擅自行动的五个亲军卫指挥使的职,令刚从长安赶到的亲军卫指挥使与该卫副使暂时接管事务;参与此次事件的普通军士,接到旨意后,若是立刻归队,则既往不咎,若不听令,以违抗军令罪就地格杀。

同时下令关闭城门,街道戒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出门。至于想参与宋府前争斗的骁骑右卫、龙虎卫和留守左卫,已经被奉旨前往镇压的陈希炳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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