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计议?呵呵,想退亲就说退亲,既想得好处,又不肯做恶人,真是让人鄙视!陆静淑看陆老太太和方氏都愣住了,就接口问道:“姜太太想怎么从长计议?”

姜太太不愿跟陆静淑多说,只看向方氏说道:“我原先还当二姑娘是个好的,比旁人懂事乖巧,今日再看,倒不愧跟三姑娘是亲姐妹……”

“姜太太!”方氏忽然提高音量打断了她,“您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说,我的女儿如何,不劳您评断。”

姜太太从来没见过这么硬气的方氏,这个一向温顺的女人,此刻站得笔直,明亮的双目一瞬也不瞬的望着自己,竟平白多了些气势,让姜太太一时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如今是陆家自己出了丑事,自己来退婚天经地义,于是也抬起下巴,一脸严肃的说道:“我们姜家娶妇,其余都在其次,最要紧是人品好家教严,可贵府的小姐……”

她说到这里停顿下来,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不好启齿,许太太终于想起来时商量好的话,适时接过话头:“姜太太是厚道人,这得罪人的话,还是我来说吧。如今贵府三小姐已成了全京城的笑柄,姜家是书香门第,要是娶了一个有这样姐妹的媳妇,岂不让人笑话?便是陆姑娘自己,当真嫁了过去,恐怕也在夫家抬不起头呢。”

陆静淑无视她充满恶意的目光,只问姜太太:“那么姜太太今日是来退婚的了?”

“方妹妹,我们家与方家本是旧交,若不是贵府出了这样的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上门来提起此事。”姜太太还是不理陆静淑,只跟方氏说话,“退婚二字,实在不好听,我也没有这个意思。不如咱们好好商议,将这桩婚事解除了吧。”

看来她还是想留有余地,不愿就此成仇,对方家不好交代。可是她带了个专门拉仇恨的许太太来,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怎么能不成仇?

陆静淑心中虽然很不高兴,但趁此机会解除婚约也好,于是她就走到方氏身边,扶着方氏有些颤抖的手,说道:“娘,这样的婚事不要也罢,就听姜太太的,解了吧。”

陆老太太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打击的有些头晕,到此时才反应过来,忙开口阻拦:“这怎么行!婚姻是大事,怎能说定就定,说解就解?静淑,你回房去呆着,不许再多言!”

方氏低头细细瞧了一番女儿的小脸,见她面上都是寒意,目光却十分坚定,心中不由酸楚,她抓着女儿的手发了好一会儿呆,也不理会陆老太太如何跟姜太太解释以及许太太中间的冷言冷语。

“好。”方氏忽然开口,震惊了一屋子的女人,顿时众人都停下来不再说话,一起看向她。

方氏将女儿紧紧揽进怀里,抬头望着姜太太,面容平静的说道:“我答应解除婚约。可是有一条,若此事了结之后,外面有半句对我们淑姐儿不利的传言,我虽只有一条命,少不得也得拼一拼。”

老实人忽然发狠,把屋子里几个人都惊住了,陆老太太本来还要阻拦,一见她神情不同以往,要出口的话顿时噎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姜太太被她专注的目光盯着,不知为何脊背一寒,忙应道:“你放心,我知道。静淑这孩子,本质还是好的。此事我们暂不声张,先解了婚约,还了聘书聘礼,等过个一两年,再对外说孩子们八字不合,必不会累及孩子名声。”

于是就此议定,姜太太跟许太太先回去,改日派媒人来取回聘书聘礼,再将陆静淑的庚帖还回。

陆静淑一直立在方氏身边,等到姜太太和许太太告辞要走,她忽然问方氏:“娘,上回我们去许家喝喜酒,他们家是不是还有个女儿未嫁?”

众人都不知她何意,一起望了过来,方氏下意识的点头:“是有一个。”

“唔,怪不得她今日这般出力呢!”陆静淑一脸的恍然大悟,眼睛却不看向姜太太和许太太,好像她们已经不在此地了一样。

许太太气冲头顶,正要回嘴,却被姜太太一把拉住走了出去,“你和一个孩子斗什么嘴?”姜太太低声说了她一句,然后就松开她的手,快步出了陆老太太的院子。

她们一出了屋子,陆老太太立刻瘫倒在榻上,方氏却顾不上去看她,只揽着陆静淑泪如雨下,口里不停的说:“委屈你了,都是娘没用!”

“你现在哭有什么用?”陆老太太一看她哭起来,反倒来了火气,一挺身坐起来骂道,“今日之事,你若是低头认个错,说以后会好好教导女儿,又有什么了?做错事的是秀姐儿,又不是静淑,她姜家也不能就非说不要静淑!还有静淑,你今日怎么这么不听话?”

方氏现在听不得旁人说陆静淑,就算是一向畏惧的陆老太太开口,她也不假思索的就顶了回去:“淑姐儿有什么错?明明是姜家欺人太甚,带了个外人来羞辱我们,难道还要孩子忍气吞声?姜家既有心退亲,姜太太也不喜欢淑姐儿,我做什么还要委曲求全?非得要孩子将来跟我过一样的日子才好么?”

她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这些年在陆家过的日子,忍不住悲从中来,哭声更惨。

陆老太太先是被方氏的突然爆发惊了一下,待听到她后面说的话,似乎是指桑骂槐,不由气的浑身颤抖,“反了反了,你们这是都想要气死我啊!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过的什么日子了?我们陆家是少了你吃啊,还是短了你穿啊?我们陆家哪里对不起你了?”

陆静淑彻底被这场面惊呆了,婆媳大战,还是方氏跟陆老太太,这到底是谁拿错了剧本啊?她发了一会儿呆,直到陆老太太开始咳嗽,才终于找回神智,先安抚方氏去一边椅子上坐下,又倒了杯水送到气喘吁吁的陆老太太跟前。

“祖母,娘,你们都消消气,孩儿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孩儿好。咱们是一家人,这种时候,更该上下一心,怎么自己先互相指责起来?”她一边给陆老太太拍背,一边柔声劝解,“祖母,娘说的对,您也看到了,姜太太今日明白表示不喜欢我,要是不退亲,将来勉强嫁进姜家去,孙女难道会有好日子过?”

婆婆就是天啊,看陆老太太怎么对方氏就知道了。

好容易把两人劝的情绪平静了一些,外面探头探脑好半天的丫鬟才敢进来回报:“老太太,太太,正院来人传话,说老爷醒了。”

陆老太太一下子坐直了:“当真?”忙催着人给她穿鞋,又穿上外袍,就要往外走。可她刚生过一场气,此时乍然一喜,匆忙间下地走动,只觉一阵头晕,险些摔倒。

方氏忙抢上来扶住了,说道:“母亲您慢点,别急。”

陆老太太只挥手:“我慢慢走,你先回去看看,再请大夫来瞧瞧。”

方氏应了,先一步回去,陆静淑则留下来扶着陆老太太慢慢走。

此刻正房里也是一片混乱,陆文义醒来之后,红梅出来传话给李妈妈,李妈妈就打发小丫头珠儿去老太太院子里禀告。谁知她去的时候正赶上方氏大哭,满院子人都忐忑的在外候着,珠儿问了几句,众人却不知详情,她将话告诉老太太院里的丫鬟之后,又一溜烟跑回来跟李妈妈回报了此事。

偏陆文义耳尖,听见她们嘀咕,就叫进来问。珠儿说不清楚情况,陆文义听得着急,他跟这些丫头问病情,没一个人告诉他,只说得问太太。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昏倒的,心中不免焦急,就要立刻亲自起身去老太太院里,无奈之下,李妈妈只得说是有客到,太太一会儿就回来。

陆文义一挣扎着起来,就感觉到身体很虚,也没再坚持,说要见刘姨娘。李妈妈不敢不应,顺势退出来,正琢磨要不要再去一趟老太太院里,方氏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