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从侧门进,刚进去转了个弯,就有人迎上来请陆静淑下车,换了他们府里的小轿,一路抬到垂花门前,陈府的婆子来打起轿帘,巧慧伸手扶着陆静淑下了轿子。

“陆姑娘里面请。”陪着的婆子衣着体面,看来应该是陈府内品级不低的下人。

陆静淑微笑道谢,随着她进了垂花门,折向东走了约有二三十米,再转向北走过一重院落,就看到出来相迎的陈皎宁了。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勿怪勿怪。”她笑嘻嘻的迎上来拉住了陆静淑的手说道。

陆静淑笑着回道:“是我冒昧上门,不曾先打招呼,该当请你勿怪才是。”

陈皎宁拉着她往自己院子走,一边走一边说:“好啦好啦,不说这些没味儿的话了,你今天怎么有空出门?”

“在家实在闷得很了,我就求了我娘,出来逛逛,顺便去我们家西市的铺子看了看。”陆静淑回道,“听说你还没回东都,这就冒昧上门来找你了。”

说着话两人已经进了陈皎宁的屋子,她引着陆静淑进了西侧间坐下,又让人上茶,才笑嘻嘻的问道:“听谁说的?”

陆静淑也笑:“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陈皎宁推了一盘点心到陆静淑面前,回道:“我才不知道呢!哼,他们就是嫌我惹麻烦,想把我赶快送回东都去,省心!”

陆静淑也不客气,挑了一块玫瑰蜜糕吃了,又喝了两口茶,才问:“到底你们家出什么事了?我怎么听说你把你堂姐夫给打了?”

“这事说起来我就生气!”陈皎宁气呼呼的,看陆静淑吃得香,也伸手拿了一个酥皮卷丢进嘴里吃了,“这个没良心不要脸的张一杰!也不想想他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欺负我大姐姐,还带着那个不要脸的董云珂上门去气她!我呸,还世袭侯府呢,连‘平妻’两个字都说得出来,但凡知道点廉耻的商户都不敢做这个事,他们家倒还沾沾自喜!”

她一边骂一边说,把张家和董家骂了个狗血淋头,陆静淑也总算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陈皎宁在家排行第四,她这位嫁到张家的堂姐陈皎华排行最长,今年已经二十四岁,嫁到张家有七八年了,期间只生过一个儿子,不久即夭折,之后她伤心太过,身体一直不是很好,也就未曾再有孕。

她身体是这种情况,张家自然就要安排妾室,这些年也生了几个庶子女出来。这本是常理,陈家也不会与张家计较,反正陈皎华是正室,谁生的,也都得认她做母亲。

陈皎宁这次回长安以后,先打发人去张家看过陈皎华,回来说大姑奶奶身子还是不大好,陈皎宁就自己带着大夫上门去看了一回。

她去的时候,武定侯夫人自然是客客气气的,陈皎华的几个妯娌也都百般奉承。到了陈皎华房里,看她虽然神情恹恹,也不过跟以前差不多,不像是有大病,大夫把脉也还是那些老话,陈皎宁就劝了几句,让她想开一些。

结果说了没两句,陈皎华就开始抹眼泪,说想娘家人,陈皎宁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细问之下,却又说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想家。

陈皎宁无奈,她实在不耐烦应付女人的眼泪,有事就说事,哭哭啼啼的像什么呢?何况又没事。所以她那次去看过之后,就再也没去过,直到这次要走,她才又去了张家。

去之前,本来也要打发人先去说一声的,可她的丫鬟采莲多了个心眼,劝她说:“奴婢总觉着大姑奶奶上次哭得分外伤心,别是在张家受了什么委屈,不敢说吧?要不,姑娘这次不打招呼,直接上门去看如何?”

陈皎宁一听有道理,当天就带着人去了张府。果然张家人见了她都有些慌乱,她也不跟武定侯夫人多废话,直说要去看姐姐。

结果武定侯夫人和几个儿媳妇东拉西扯的,拖着她不叫走,陈皎宁越发觉得事情不对,不肯跟她们多言,站起来就要走,武定侯夫人无奈,只得遣了三儿媳妇陪着她去。

“你不知道,我一进了姐姐的屋子,那个冷清,还有一股烟味,地当中的火盆眼见是刚点起来的,我姐姐脸上鼻尖都冷的通红。我伸手进被子里一摸,只有她身上有点暖呼气,当时我就急了!”

陈皎宁回头讥讽了陪着来的张家三奶奶几句,然后就要连人带被子,把陈皎华带回府去。张家三奶奶见势头不对,忙让人去请侯夫人,自己也来拦着。

“她还好意思说什么,姐姐受不了烟火气,这才白日里不点火盆,我呸!那怎么连炕都不烧起来?茶都是冷的!”陈皎宁现在说起来,双眼还在冒火,“我气的不行,转头骂姐姐身边的丫头,一个个都是死的么?自家小姐被人这样磋磨,都不知道回府报一声儿?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姐姐那几个陪嫁丫头,竟然都被张一杰这个王八蛋收用了!”

她越想越气,端起茶杯来灌了一口茶,继续说道:“最后还是从后面后罩房里跑出来一个婆子,也是我们府里陪嫁过去的,拼死拼活的告诉了我真相。说张家嫌我姐姐生不下孩子,陈家又不肯提携他们,就动了歪心思,张一杰不知道怎么跟广恩伯府的董云珂勾搭上了,当着我姐姐面,说要娶她做平妻。”

这剧情,呵呵,跟陆家比起来还真是不遑多让,都够奇葩的,也都够狗血的。

“我当时只恨没带着刀,先去砍了这个王八蛋再说。也合该是他倒霉,这边我正问着话呢,他听见消息就来了,我手里提着鞭子,二话没说就先抽了他几鞭子。”说到这里,陈皎宁自己忍不住笑起来,“反正满院子也没几个好人,我把向着姐姐的婆子打发进去伺候她,然后就在院子里好一顿甩鞭子,把院子里的人打得鬼哭狼嚎的,连张家三奶奶都挨了两下。”

陆静淑也跟着笑了起来:“就该这样,我要是有你这本事就好了。”其实她现在还真有,就是没法施展,她不像陈皎宁自小学骑射,人人知道她有这本事,陆静淑是跟孝义学的,只能下黑手,不能光明正大的揍人,真是不爽。

陈皎宁就笑道:“等有空了我教你!”她又继续说,“然后武定侯夫人就来了,一见这场面,几乎吓晕过去,我听里面说姐姐不好,也顾不上理会她们,就进去把姐姐带回来了。”

“那你姐姐现在怎么样了?”

陈皎宁回道:“养着呢。唉,反正就是什么心神不安,郁气难舒之类的毛病,只能静养。我真想不通,她也是我们陈家的女儿,怎么就能这么忍气吞声!就算大伯不在了,难道她豁出去闹一通,爹爹还会不管她?”

陆静淑诧异:“你姐姐是你大伯家的?”听说曹国公陈希炳的爵位是捡来的,他大哥才是嫡长,还曾封了世子,只是死在老曹国公前头,又无嫡子,爵位才落在嫡次子陈希炳头上的。这么看来,这事还不简单呢。

“是啊,大伯去得早,爹爹一直很照顾大伯母和二哥,从来不提分家,要他们搬出去。连这次随皇上迁都,都因为不放心二哥的学业,带着一起走了。就是大姐姐,当初出嫁的时候,也是风风光光,她怎么就能让人欺负成这样!”陈皎宁真是恨铁不成钢,“那天把姐姐带回来以后,我越想越气,干脆提着鞭子带着刀又去了一趟广恩伯府。”

说到这里,她又扑哧笑了一声:“结果这群没用的,谁也不敢出来见我,到底是我继母的娘家,我也不好硬闯,只撂下话来,说别叫我见着那不要脸的狐狸精董云珂,不然我就划花了她的脸!还说要写信告诉我继母去!”

“你继母,当真不知道这事?”陆静淑看屋子里没别人,就直接问出来了。

陈皎宁呆了一下,然后苦笑,低声说:“我只能当她不知道。她就算知道,现在也得装不知道。”

陆静淑伸手拉了一下她的手:“既然如此,你还留在这做什么?带着你堂姐回东都吧,让令尊派人来处置就是了。”

“不行,现在天冷,她也受不了路上颠簸。我一直不肯走,其实也不是想闹事,只是要等父亲那边的消息。”

人家这不想的挺明白的么,郝罗博跟柳歆诚两个真是白操心,陆静淑故意把他们两个当笑话说给陈皎宁听,“……你表姐夫最有意思了,还说你现在看天下男子都是负心无义之徒,对他们两个都看不顺眼起来。”

陈皎宁也笑:“我那时候正在气头上,是说了几句不好听的。你在哪见着他们的?”

“在西市。他们俩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陈皎宁拉着陆静淑笑了一会儿,就扬声叫人:“采莲。”

外面没声音,两人都觉奇怪,陈皎宁正要再叫,脚步声忽然传来,就见采莲奔到了门边应道:“姑娘要什么?”

“去外面传话,请郝公子和柳公子进来坐,喝杯热茶。”陈皎宁没多想,打发了她走,跟陆静淑说,“你陪我去跟他们说几句话吧,我也道个歉,谢谢他们关心。”

陆静淑点头答应,心里却一直在琢磨刚才那个丫鬟奇怪的表现。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觉得陈姑娘这性格挺好的,哈哈哈,先打了再说

ps:晚6点还有一更,补v前断的那一天(不过我要是看留言不热烈,我就扣住不发了~\(≧▽≦)/~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