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静淑走后,田从焘反复思考了很久她今天所说的一切,越想越佩服这个女孩。悲天悯人之心,只要不是泯灭了良知的人,偶尔都会有的,但能够认真思考这事,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一心一意想做成的人,几乎是凤毛麟角。

她想做的事情,虽然不乏同病相怜的缘故,但这世上受害的人多了去了,大多数一旦翻身,想的都是怎么报复别人,怎么让自己过得更好、走得更高,好让过去看不起自己的人看着眼红嫉妒,好让自己再不会落入被害的境地。

当然,也有不少人会在合适的时机,做些利他的好事。但像陆静淑这样充满舍我其谁的责任感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所以他很想帮她,尽管她要做的事都很麻烦,他也难得不嫌麻烦,愿意尽力帮一帮她。

但是要走皇后的路,从他这里是根本不行的,田从焘很伤脑筋,想来想去,最后把主意打到了齐王身上。

齐王田从烈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比田从焘小五岁,也就是说,在田从焘开蒙的时候,他才出生。那时候田惟彰正是最忙的时候,他刚摆脱辅政大臣的阴影,自己**主政,所以每天忙得废寝忘食,偶尔有点空闲时间,都用来去关心长子的学业了。

何况在田从烈出生之前,田惟彰已经夭折了两个儿子,他伤心的都有些麻木了,因此对于这个刚出生的孩子,他也是抱着一种“能长大再说吧”的念头,把一腔父爱都给了已经开始读书的长子。

于是田从烈就这么默默的在后宫长大,等他到了开蒙的年纪,田从焘已经享受了太子的待遇——出阁读书,并赢得了满朝文武的赞誉。他的生母白淑妃也一直不太受宠,当初生他的时候只是个美人,生了他之后才升了昭仪,这个淑妃的位份,甚至是苏皇后封后之后,才建言田惟彰册封的。

这样不受宠的母子俩,自然也不可能被田惟彰带去东都,所以他们现在也都在长安呆着。齐王生性老实本分,从不与朝臣结交,除了齐王妃的亲戚和白家的人以外,齐王府基本也没什么别的客人。

而禁绝溺婴一事,最好还是由女眷们开口提醒皇后,由皇后这个一国之母出面,才显得名正言顺。田从焘跟齐王两兄弟之间关系平平,这事也不该他去说给齐王听,于是他就找了个心腹嬷嬷来,让她想法子把话传给齐王妃。

现在田从焘已经不再沉寂,领了圣旨做了一大摊事,还担着留守旧都的名头,就算齐王真甘心平淡,想来齐王妃一家也未必甘心干看着。何况现在连三皇子田从焉都订了亲,眼看明年就要在东都开府,齐王真能就这么眼看着弟弟都比他风光?

齐王没有别的出路,想来就只能去抱皇后和四皇子的大腿了。

林贵妃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如意看见原本还面带笑意的贵妃娘娘脸放了下来,虽然心中惧怕,还是不得不继续说:“齐王妃出宫之后,淑妃娘娘就打发人去了一趟花房,今日一早送了一张请安帖子到大总管处……”

“帖子上写的事,就是玉兰跟你说的事?”林贵妃缓缓问道。

玉兰是赵王府的嬷嬷,前日曾想法给如意传过信,于是她就低头小心回道:“是。”

林贵妃失望伤心到极点,反而不想发火了,她只摆摆手:“你去吧。”

“那帖子……”

林贵妃幽幽叹了口气:“送出去吧。”他既然想做,自己怎么也拦不住。她在内殿想了半日,叫人去林家请她嫂子明日进宫来见,然后又把如意和余平叫进来商议了一回事情。

第二日田从焘听说白淑妃的帖子已经送出去了,略微安心,又听说林贵妃下旨,端阳节前要在宫里开赏花宴,请了一些诰命夫人进宫相陪,除此之外,竟然还请了几个家里丈夫娶过平妻的原配夫人进宫。

两日后郝罗博来见他的时候,就说:“贵妃娘娘一片苦心,都是为了殿下,殿下就算不看别人,也要为了娘娘多想想。”

“你想说什么?”田从焘转头往竹屋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

郝罗博示意随从们远远伺候着,自己跟在田从焘身后,字斟句酌之后,才说:“殿下早先说要留在长安过逍遥日子,再不理别事,我斗胆问一句,殿下此言是真心么?”

田从焘也没回头,只回了一句:“我骗你做什么?”

“那殿下何必还要掺合东都宫里的事?”

田从焘有些诧异,停步回头看了郝罗博一眼,问:“我掺合什么了?”

郝罗博欲言又止,田从焘一看他这样,又不想听了,转头继续往前走。

郝罗博始终没想好要怎么说,就这么一直跟在田从焘后面,直到走到竹屋门前,田从焘跟门外的侍从说了一句话后,让他先回去,他才憋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田从焘一惊,挥退侍从,斥道:“起来!像什么样子?”

“殿下,今日就算您生气,这话我也不得不说!”郝罗博一边说一边磕了个头。

田从焘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想跟他使眼色,却发现他根本不抬头,只头抵着地说话。

“殿下既然安心要在长安做一逍遥人,何苦又要想方设法为了东都那背信弃义之人谋划?您这样做,对得起您自己,对得起贵妃娘娘么?”郝罗博说的时候并不敢看田从焘的脸色,所以一直头抵着地面,飞快的说出心中所想,“当日您说前事尽忘,不愿再提起,咱们这些人无不欢欣鼓舞,只盼着您能就此放宽心思,重新振作。可是如今……”

田从焘再不能让他说下去,终于不管不顾的拎着他脖领子,把他拉了起来:“如今怎么了?我做什么了?你想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郝罗博看他疾言厉色,似乎真的是自己误解他了,就有些糊涂的问:“那您是为了什么?”

田从焘扫了一眼竹屋的门窗,低声说:“我是为了做成此事,造福于人,跟谁都没干系!”

谁知郝罗博却似恍然大悟,居然喜出望外的嚷道:“原来您是为了陆姑娘!我怎么就给忘了呢!这是陆姑娘……”

“你给我小点声!”田从焘气的一把推开他,“满脑子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管好嘴巴,不许出去胡说,更不许将此事透露一丁点给别人知道!”

郝罗博笑嘻嘻的满口答应:“殿下放心,我明白,我一定不说。”

田从焘一看他这一脸贱笑,就知道他还是在歪的频道上,他也懒得再跟他说,干脆赶人:“行了,别废话,快走吧你!把药材的事办好了,别的事不用你操心!也不许你再跟贵妃娘娘传话!”

“我知道我知道,殿下放心。”郝罗博一直嘿嘿嘿的笑,直到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给田从焘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笑容。

田从焘满身恶寒,转身走到竹屋门前,开门的时候,他先调整了一下情绪,将神情恢复正常,才拉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一身绿色衣裙的少女一看见他进来,忙低头行礼:“参见王爷。”

“免礼。”田从焘进去坐下之后,先开口解释,“今天郝罗博吃错了药,他说了什么,你就当没听见。”

听了满耳朵八卦的陆静淑神情诧异的回道:“郝公子也在么?”王爷,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听到qaq!

陆静淑此刻心里简直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奔腾而过。郝罗博你个坑货!说这么重要的私密话,居然就在院子里就说了???也不问问屋子里有没有人,你就这么说了出来!你是想坑死我吗???万一赵王想杀人灭口怎么办???她是主角,应该不会死吧qaq!

她就说贵妃、赵王和皇后的关系有些奇怪吧!回想起那巧合的时间节点,再结合郝罗博今天的那几句话,这简直是一场宫廷年度狗血大戏!

东都背信弃义之人,为她谋划,再联想起赵王今天找她的原因,那不就是皇后么?!

赵王是十一年前突然消沉的,皇后是十一年前突然受宠的,这么说,当初让赵王消沉失落的根本就不是那打酱油的未婚妻,而应该是皇后才对呀!怪不得,她总觉得赵王不像是轻易为儿女情长就消磨志气的人,一个未必见过几次面的未婚妻,不至于让他一蹶不振啊!

但要是那个人是皇后,情况就不一样了。苏皇后的魅力,光她手上的资料就有不少介绍,那是典型的玛丽苏万人迷类型啊!据说当初做女官的时候就八面玲珑,只要见过她的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而苏皇后是以掌籍女官见幸于皇帝的,掌籍女官执掌内廷经籍、图书等事。当初赵王深受田惟彰宠爱,至十四岁犹未出宫,时常被田惟彰带在身边,那么他能见到苏皇后,并与之熟识进而产生点出格的感情,也并不是什么出奇的事。

这一切的推测都合情合理,唯一不合理的是,为毛她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知道的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大纲菌坑你呗~

大纲菌:窝冤枉!明明是作者故意的!!!

作者跑走做午饭去(起得晚,午饭就是这个时间~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