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被李拜天这高傲的态度弄得更不高兴了,转头看我,“哎哟这女生又谁啊,这不好学生么,哟,上回主席台上的是不是你啊。”

哼哼,没错,主席台上的还真是我,真亏您老眼神儿好,这还能记得呢。

李拜天会高傲,我自然要跟着高傲,我也不理他。

体育生太没礼貌,手上不老实,在我肩膀上推了一小下,“怎么不理人啊,跟你说话呢?”

语气里带着点仇恨的意思。

我拧着眉头看他一眼,李拜天飞快转身,语气就重了,“手往哪儿放呢!”

这哥们儿就是想打架,伸手又推李拜天的肩膀,“我就放一下怎么了,就放了,怎么了,我就放了。”

李拜天瞪眼,这绝对是打架的节奏。

李拜天比这个人个子矮,瞪他还得抬着头瞪,我怎么觉得有种吃亏和不服的感觉。看着李拜天隐隐握紧的拳头,我也不知道我具体怎么想的,默默地默默地,往李拜天手里塞了个啤酒瓶子。李拜天头都没低一下,摸到我塞过来的酒瓶子,一瓶子就朝那人脑袋上敲过去了。

体育生么,铁打的体格,敲一下死不了,就瓶子爆了。然后他们就打起来了。

从饭桌旁边打到路边上,我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饭桌前,看了一会儿,看得很镇定的。这帮小青年打起来,一个个都是飞人一般的阵势,因为李拜天他们人多势众,所以完全没有吃亏的意思。

把体育生打跑以后,李拜天哥几个继续回来吃,我这时候正幽幽地夹了块鸡啃。

李拜天坐下,用特爷们儿的口气问我:“没吓着你吧。”

他们每次打完架,都觉得自己爷们儿死了。

我啃着骨头摇头,李拜天和哥几个开始在酒桌上吹牛逼,主要就是骂那几个体育生,说他们找事儿啊,不识好歹啊云云。

骂够了,李拜天左右看一眼狐疑一句,“唉那酒瓶子哪儿来的?”

然后他转头看到我,我吐了嘴里的鸡骨头,淡定地说:“我给你的。”

李拜天瞪了下眼睛,无语状态,十分郑重地对我竖了下大拇指。

“牛!不愧是我发小。”

要说我为什么会递这个酒瓶子,理由上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在那个瞬间,我心里下意识地感觉,李拜天需要这么个酒瓶子,然后我就鬼使神差地递了。

也许因为我平常太注意李拜天,所以对他这个人其实有些了解,他什么表情代表生气,什么时候想做什么样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点点。而且当时那个情况,李拜天不动手对方也就动手了。

学生打架我又不是没有见过,我没觉得会出什么事儿,现在还是暑假。

本来李拜天这帮哥们儿,对我是很无感的,这大约是和学霸之间的距离。从这件事情以后,纷纷刮目相看,说我有当大姐大的潜质。

然后有比较活泼的,就一口一个“雪姐”地叫上了。

也可能是我内心里,就有渴望野的一面,对他们的这种恭维,我其实一点也不反感。我经常会有想和坏学生玩儿的想法,觉得他们很潇洒。

我们没心没肺地在这里吃,喝酒扒瞎,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天也黑透了,我看着他们几个男生。李拜天在里面其实并不算起眼,有比他高的比他帅的,可是我的目光没办法从他身上移开,我一个女生也并不害怕晚上和他们一帮男生在一起。

看见李拜天,我就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似乎确定他不会伤害我。或者说,除了他自己以外,他不会让别人来伤害我。

这种信任,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立起来的。

在饭局快结束的时候,袁泽来了,带着刚才被李拜天他们打跑的哥仨,还带着刘舒雨。袁泽似乎就是他们口中的大哥,唔,和刘舒雨还有一腿,这关系够凌乱的。

他们几个人来得风风火火,明显是回来报仇的架势,我扯了扯李拜天的袖子,他目光转过去,很自然地就站起来了。

刘舒雨一看是李拜天,赶紧拉袁泽的胳膊,几分讨好地说,“哥,这都是我朋友,我们一个班的,要不就算了吧。”

李拜天瞪了刘舒雨一眼,“你在那儿站着干嘛呢,过来!”

刘舒雨愣,两边都是朋友,也不知道该往哪边站了。我这才正儿八经往袁泽身上看了一眼,觉得有点眼熟,然后想起来他的名字,想起来他还给我写过信。

艾玛太乱了。

袁泽也看了我一眼,微微皱了下眉,接着点头了然一笑,目光看着我,“你们认识?”

我没跟袁泽说过话,也不知道怎么说话,我就是发现,这小子挺帅的。李拜天看我一眼,问袁泽,“你什么意思啊?”

袁泽也不纠结我的问题了,以大哥大的架势看着李拜天,“刚才谁先动的手?”

李拜天冷笑一下,嘲讽地说,“你兄弟手上不干净,我就教教他手该往哪儿放。”

“哎呀李拜天。”刘舒雨依然站在袁泽旁边,对李拜天发出一声呼叫,示意他少说两句。李拜天直接急眼了,他很不喜欢女人搀和他们男人的事儿,指着刘舒雨用命令的口气说,“刘舒雨你给我站过来,听见没有?”

刘舒雨还是不知道怎么办,好吧好吧,这种时候还是你们雪儿姐出马吧。我走到袁泽身边,把刘舒雨往旁边拉了拉,袁泽低头看我一眼,没说什么。

然后我和刘舒雨站在旁边看李拜天和袁泽说话,刘舒雨挺揪心的模样,跟我说:“袁泽是我干哥,我跟李拜天又这么好,他们怎么……”

我安慰他,“没事儿,他们怎么着跟你没关系?”

刘舒雨用担忧而不解的目光看着我,我耐心解释,“如果就这么点小事,他们哪一个就不理你了,那这关系也没必要维护。”

刘舒雨转眼珠想了想,“嗯,也对。”

李拜天很爷们儿地对袁泽说,“今天有女人在,我不想接着跟你们斗,别吓着他们了。这样吧,你约个时间,你叫你的人我叫我的人,咱找个地方好好练。”

袁泽看了旁边兄弟一眼,也没被打成什么样,考虑还挺周到的,说:“那就高考结束以后吧,下半年我们去外地训练,也没功夫跟你们折腾。”

李拜天点了下头,“成。”

袁泽又看了我和刘舒雨一眼,带着朋友走了。其实我觉得袁泽这人挺好的,不是那种一上来就拼拳头的莽夫,再想想他那手漂亮的字儿,啧,有内涵。

那天李拜天哥几个打了个赌,说在开学之前,每个人都向自己喜欢的女生表白,表白没成功的,就跳小沙河。反正开学以后,他们就都去外地学习了,走之前表白,没成功也不怕以后遇见了尴尬。

我在旁边看着,心想,李拜天这次要表白的是什么人呢,转头看看刘舒雨,我们俩对着笑笑,我跟她没什么话可说。

约定在暑假补习的倒数第二天结束,那天大家要带着战绩到这个秋千旁边集合。然后一起吃开学前的最后一顿饭。

那天李拜天找到我家楼下来了。我正对着窗户做习题,听到他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周问雪,周问雪。”

我妈也听见了,到我房间里问,“楼下那个是不是喊你的?”

“啊。”我愣了一下,想起李拜天他们的约定,心忽然开始狂跳,我连脸都红了,不知道我妈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联想。

我怕我妈认为我在早恋,然后她会担心啊,会跟我谈话啊。

我家在二楼,我站到阳台上,看着下面仰着脖子的李拜天。因为他只知道我家大概的位置,并不知道是哪个门。

我重重地清了下嗓子,李拜天转头注意到这里,傻里傻气地对我笑一下。

我说:“干什么呀?我妈都听见了。”

他对我招手,“你下来,我有事情找你。”

我矜持呀,说:“什么事儿你这么说吧,我做题呢。”

李拜天不悦地挤了下眼睛,“下来,有东西给你。”

于是我匆忙下去,怕我妈怀疑,故意从抽屉里翻了个不用的笔记本。初中的时候,我们课余时间会抄歌词,把喜欢的歌曲歌词抄到本子上。这个歌词本,到现在我已经不会再翻了,没空。

我妈还是很关心我的,我下去以后,她就偷偷透过窗户往下看,其实我心里有数。

李拜天从裤子的屁股口袋里摸出一张叠成方块的信纸,伸手递给我。我第一反应就是这是情书,伸手去拿的时候,故意用手上的笔记本挡住这张纸,对李拜天使了个眼色,我接信的时候,他就把笔记本接了过去。

把信纸飞快地藏好,我问:“这是什么啊?”

我本以为我在明知故问,我真的怀疑,这是李拜天要给我表白的信。是的,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时常容易误会人家也喜欢自己,哪怕一点点根本不惧任何意义的小细节,都会莫名地带来这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