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强生完全出乎意料,百货公司在本地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国营单位,成为里面的职工不能说抱上了金饭碗但也差不多,而以他的处境,这无疑是天上掉“馅饼”。

“这……能行吗?”他有些不相信地问。

陈浩笑笑,诚心诚意地道:“只要你签字,明天就可以来上班。”

贺强生握着合同想了想,随即拿过帐本旁边的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谢谢你,阿浩,不过木材厂那边我还要交待一下,暂时过不去,三天以后行吗?”

“好,那么三天以后见。”

陈浩推着老人刚一离开,裙子就来到强生身边,“他都对你说了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她一把夺过强生手里的合同书,往下念道:“聘用贺强生为百货公司合同制工人,为期三年,试用期6个月。”她一念完,伸手就要将它撕成两半。

强生吓了一跳,及时抢了回来,瞪她道:“你想干什么?”

“我倒想问问你,你就这么没地方去,偏要去他那个鬼地方。”

“没错。”贺强生毫不犹豫地回答,看着手里的合同,“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份稳定的工作,你也知道木材厂都是临时工,过几天我就会变成在街头游荡的流浪汉,这份工作是我的机会,不是吗?”贺强生自嘲地道。

“可我能给你工作,你可以在这里上班。”裙子忍着气说。

“不”强生扭开头,将合同小心地放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转身欲离开。

“为什么?”裙子扯住他的手臂,强迫他面对自己。

“别这样,裙子,你现在想的不应该是我,而是你的丈夫和儿子,裙子,不管怎么说,十年之后,我们都是成年人啦,我们应该懂得什么是自己的责任,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我不想干涉你的私事,可你知道我最痛恨哪一种人,就是那种连自己的骨肉都不爱的人,裙子,不要让我把你也划在这一类人里好吗?”

贺强生说完,再也不看裙子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裙子想张口叫他,可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住,不知何时,十岁的儿子小强站在她的身旁,用一双聪慧的大眼睛看着她。

“妈妈,你怎么了?他欺负你吗?”儿子担心地看着母亲眼睛里的泪水问。

“不,没什么,你别管大人的事,孩子。”

“妈妈,你别怕,等我长大了,我会保护你,谁也不能欺负你。”初懂人事的小家伙握着拳头安慰自己的母亲。

“儿子”泪水终于从眼眶中流淌出来,裙子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紧紧搂住儿子柔软的身体,将自己的面颊贴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亲吻着,喃喃地道:“好儿子,原谅妈妈,一定要原谅妈妈。”

聚会结束了,向芸走出酒巴,被晚风吹得不由拉了拉围巾,虽然已经入春,但冬天似乎还没有走远,时常让人在风中回忆起它的料峭,她向停车处走去时,见贺强生正缩着脖子站在不远处的公车站口,心中不由一动,和他一起走,也好在路上好好谈谈,至少应该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否则自己这个担保人岂不是徒有其名。想到这儿,她便叫道:“强生。”

贺强生闻声转过头来,见是她便快步走过来,“什么事,老师。”他关心地问。

“这么晚了,公车不方便,我送你吧,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那好”

不一会儿,两人上车,车子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口。

“嗯,很不错啊。”强生象第一次看到这辆车似的上下打量着,“就是空间太小,这儿应该再宽一点才舒服。”他指着自己的腿道。

经他这么一说,向芸才发觉原本十分宽敞的空间,竟因他的存在而不可思议地变得如此狭窄不堪,他的肩膀宽得像要顶到她这边去。一双长长的腿彷佛无处可伸,左膝只得靠着两位子中的换档杆板。而感觉到他与自己的距离,却使她深藏于心的那份不安更加明显和清晰,更何况他所问的问题和说话的语气,都让向芸强烈地想起一个人——韩天章。

“你在听我说话吗?”强生深黑的眼睛转过来看她,又是那种目光,男人看女人的目光。

向芸竭力让自己摆脱刚才的想法,觉得还是开口说话比较安全,于是便道:“嗯,强生,今晚你觉得怎么样?”。

“你指什么?当跑堂还是卖唱。”没料到他的回话全是讥讽。

“怎么这么说呢?”向芸无奈地看着他。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事实,以前您不是总对我们说做人要实事求是的嘛。”他的语气带着挑衅的味道。

“那么,你也想有更好的工作,或者更好的前途,对不对?”向芸将话引入自己要谈的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