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强生还没有回来,向芸从丁香园里站起身,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口张望着,相处这半个月来,强生在向芸心里似乎也成了夏家的一员,不知不觉地牵挂起他的早出晚归,上个星期,强生值了一个星期的晚班,向芸心里也莫明其妙地担心了一个星期,似乎总怕他出什么事似的,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想想也真可笑,强生从来就不是个要温室中成长的孩子,而且现在也不小了,自己何以有这种母亲一样的心情。难道自己真的以他的监护人自居吗?恐怕强生不会这么想。无论如何,自己对于她来说,毕竟是太年轻了。事实上,如果两人在一起,被照顾的更可能是自己。

与强生相处的这段日子,她了解到他的自理能力很强,什么洗衣服做饭这些让男孩子手忙脚乱的活,他都干得很从容,而且他也勤快,早晨起得很早(他对向芸说这是十年留下的后遗症),不但将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还经常帮助向芸打扫园子,整理草坪,夏家的院子不算大,但却足以容纳百人,划了一块地开辟丁香园后,院子里也还有一块几十人可以休息大草坪,这是父亲在世时种下的,父亲去世后,母亲一直小心地维护着,让它如父亲生前一样四季如荫,而这里也承载着向芸儿时的欢乐和青春的梦想。

向芸不由自主地走进草坪,来到那棵大柳树下,那棵树的年纪与老街和这幢老宅的年纪一样大,是夏家的祖先种的,它就象一个巨人,威严而有力地保护着夏家世世代代的后人,而这里,也是她和天章最喜欢的地方,那时,只要是休息日,他们便会在这个草评上消磨着快乐的时光。

“天章,你不是有一首新诗写好了吗?我怎么找不到?”

“当然了,我把我的诗放在老柳树的肚子里,所以你找不到。”

“你坏,干嘛藏起来。”

“因为我要把最好的拿给你,向芸,你知道吗?只有最完美的东西才配得上你。”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就是最完美的人喽,自夸自赞,不害羞。”

“我可能不够完美,但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完美的爱,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亲爱的,你已经做到了,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是最幸福的人。”

那个令人迷醉的仲夏之夜,夜色便如今晚一样,满目的星光灿烂,而现在,旧日的欢乐之地,却只留下自己的泪花点点。正当向芸暗自神伤的时候,她没有发觉贺强生已经悄悄来到身边。

“夏老师?是你吗?”贺强生一边问一边停住脚步,“这么晚你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他看着向芸关切地问。

向芸连忙侧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忧伤的脸,轻轻地道:“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担心才出来看看你,现在你回来了,那没事了,休息去吧。”她说着向自己的小楼迈开脚步。

“等等,你哭了?”贺强生一步挡在她面前,扶着她的肩膀,审视着她的脸色,心疼地问:“为什么哭?是谁惹你不高兴?你告诉我。”

“没有,我又不是小孩儿,哪有那么多的眼泪,我只是被风迷眼了。”向芸挣脱了他的手,敷衍道。

“你说谎。”贺强生断然否定。

“强生,你这是什么话?我不喜欢你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向芸立刻板着脸,有时假装生气也是一种逃避的好办法,但她这次没能吓住强生,只听他用同样强硬的口气说,“可我也不喜欢看你总是流泪,你答应过我,你说你会学会忘记,你会重新振作,不是吗?”

贺强生的口气竟然与天章那么相似,这让向芸更难忍住泪水了,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她只好用烦躁的口吻说道:“我们能不能自己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强生,这是我的事,你最好不要管,行吗?我再说一遍。”

“我知道我没资格也没权力去管你的事,可就算一个陌生人也会看不下去的,你这是自我折磨,自我摧残,这种悲伤只会带你走进黑暗,只会让你越来越消沉,你知道吗?”贺强生却没有说此打住的意思,反而更加提高了声音。

“强生,你不要危言耸听,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向芸真的有点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