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饭桌边,夏母让女儿坐在方严的左边,自己则在他右侧,殷勤劝菜,她身边是贝贝和强生,再下来可儿挨着向芸。

“来,尝尝,小鸡炖口蘑,地道的北方菜,听说你在北京呆了几年,我想一定对北方菜比较喜欢,来,趁热吃,我足足炖了三个时辰哩。”夏母给方严夹着鸡肉道。

“伯母,您太客气了,没想到我来拜访却给你填了这么多麻烦。”方严深为感动地道,又转向向芸,“你也受累了,向芸。”

向芸微微一笑,“我没做什么,对做饭我是一窍不通。”

“象你这种气质高贵,举止优雅的女孩子本来也不适合厨房的,伯母,刚才我在门口一见她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子呢,真不敢认就是小时候扎两个麻花辫子,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向芸。”方严说着自己不由笑了。

方可儿凑趣地道:“呕,向芸姐小时候爱哭哇。”

向芸脸微微泛红,轻嗔道:“方大哥,你就是忘不了取笑我。”

“别生气,向芸,回到这里,儿时的人和事就一下子在脑中全部苏醒了似的,让人不吐不快,这些年,我虽然不敢说走遍全世界,但欧洲这些国家没有我不熟悉的,虽然那的物质生活确实比这里富有,但真正让我动心的,还是这片土地,这条老街,还有这饭香里的浓浓人情味。”

方严感慨地道。

“哎呀妈呀,小叔叔,我拜托你吃饭时别说这么酸的话好吗?我的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

方可儿一面往嘴里填饭一面嚷。

“丫头,不是我说你,你们这种从小生在国外、吃奶油面包长大的孩子就永远也不会理解我们对故乡的感情。”

“理解,我当然理解,我亲爱的小叔叔不但对故乡感情很深,对故乡的人感情更深。”她说着不知有意无意向向芸瞥了一眼。

方严吓了一跳,暗说这疯丫头说疯就疯起来了,见向芸低头吃饭似乎并未察觉,心中略微放心,目光不由转向这张圆桌上的另一个男人,从坐到桌旁到现在,那男子就一直喂向芸的小女孩贝贝吃饭,既不出声,也不抬头,而最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夏家人也没有为他们做介绍,如果猜想不错,这人应该是向芸的丈夫,孩子的父亲——韩天章。

方严想到这里,心想自己应该主动与这位夏家的一家之主打声招呼,于是便礼貌地开口道:“韩先生,这次登门拜访没有事先征得您的同意,真是有失礼数,我和向芸是少年时的伙伴,感情一向就如兄妹,因此当面对她夸赞,实在情难自禁,如有不当之处,请你不要介意。”他自认为这番话说得礼数周全,岂料话音一停坐上几人同时瞪目而视,夏家母女是满面通红,男子抬起头虽然没有开口,但眼睛里也露出颇感有趣的目光,而侄女方可儿干脆笑得将一口饭全都喷了出来。

“小叔叔,你……你在说什么呀。”方可儿摇着筷子一边笑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在道。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方严大为吃惊,不解地道。

“我就知道让外人上桌会让人误会。”夏老太太脸色难看地嘟囔,向芸皱眉向母亲看了一眼,连忙向方严道:“方大哥,你别介意,都怪我没事先给你们介绍,他是我的学生贺强生,因为我的丁香园需要人照顾,所以他现在住在夏家,至于我先夫,两年前他遇到一起意外的车祸,已经不在了。”

她的话让方家叔侄脸上同时失去了笑容,方严为人谨慎,尚未开口,方可儿却莽撞地道:“什么?你说贝贝的爸爸已经死了。”

她话音刚落,坐在强生身边的贝贝嘴一扁,“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向芸听到女儿哭,吓得连忙从坐位上站起来奔到她身边,焦急地问,“贝贝,怎么了?是不是让鱼刺卡住了,快告诉妈妈。”

“贝贝没有爸爸了,贝贝没有爸爸了。”小女孩伤心地哭喊。

“你在说什么?贝贝有爸爸,贝贝有——”向芸蹲下身急着去搂女儿,却被女儿小手乱摇着差点推倒在地上,“妈妈坏,波尼的妈妈死了,波尼没有妈妈了,贝贝的爸爸死了,贝贝也不会有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