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林寂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扬手撕掉了双面胶的外皮,踮起脚将那照片朝黑板中央贴去——

蓦的,一道黑影闪电般冲进教室,一步跨上讲台,不待任何人反应,一把抓住了林寂纤瘦的腕,牢牢钳制在掌心,再不许她动弹分毫!

“我一直在对面走廊盯着你。”

语声低沉,含着毫不掩饰的愤怒,让那桀骜不驯的轮廓愈发坚硬。深褐眼眸瞬也不瞬地盯着面前一瞬间惊恐到极致的眼睛,眼里暴躁的火焰顿让空气更加稀薄。

暗角,颜无缺不动声色地凝固了。

林寂的脸“刷”一声苍白如纸,却出奇地没有惊叫,只颤抖着松开了手。那张照片,飘然落地,照片上,妆容妩媚的楚天正挽着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步出遍街灯红酒绿,糜乱的气息,触手可及。

静默,静默,久久蔓延。

“你……”几无血色的唇,微微一动,她的声音竟瞬间沙哑了下来:“……怎么会……”

“我可从来不是什么乖宝宝。”

握在她腕上的指,一分分收紧,一阵剧痛瞬间从腕骨直刺入心脏。林寂却只紧紧咬着牙,不发一语。

白启冷哼一声,忽然松开了手——

“给你做照片的那个白痴,两年前到学校来捣乱,被我收拾过一次。从那以后,他的每一单生意我都清楚得很。我本来指望,你会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停手,这样大家都会比较好做人——”

凌厉的目光,蓦然冰冷——

“——不过,我似乎是低估你了。”

……

林寂的脸色煞白一片,良久,她忽然抿住了唇,蹲身拾起那张照片,一撕两半,放在了讲台上。

“既然被你知道了……”她的声音虽极轻,却有一种惊人的镇静:“……我也无话可说。你喜欢她,我却恨她骗走了我的幸福,就像你讨厌远浩一样。所以,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你也是。”

言罢,她移开了目光,再也没看那照片一眼,缓缓走下了讲台。那个背影,寂寞而单薄,还在轻轻颤抖,却竭力保持着脚步的稳定,竟让人无由心生凄凉——

“不对,你就是错了。”

冷冷一语,掷地有声。白启微微眯起了眼:“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跟疯子一样肆意妄为,简直混帐透顶。”褐眸一移,落在了她修长漂亮的右手上,眼里冷厉的光芒,倏的锐利如刀——

“弹钢琴的手,怎么可以这么不干不净!”

前方,那即使在被陡然抓住的一瞬也镇定自若的身影蓦的僵硬。数秒静默,她忽然一颤,“哇”一声痛哭失声,慢慢蹲了下来,紧紧抱住双肩,泪流满面。

白启似怜悯又似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收起那被撕成两半的照片,大步离开了。走下楼梯时,几乎贴着颜无缺的衣角走过,但那一向粗大的神经却什么都没察觉到。

幕色渐临,长长的林荫道空无一人,榕树的垂地长须迎风款摆,幽寂无声,唯闻自行车链安静的响动,由远而近——

“你不觉得,你刚才做得太过分了么?”

清泠语声忽然响起,一如滚泉。白启微一怔,停了下来。

听到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声,他冷冷回过了头:“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注意到了她的举动。”颜无缺轻轻站定在他身前,腰畔的发,悠悠飘扬:“可惜在最后关头,有人冲进来用极其粗暴的手段把她吓哭了。”

两道剑眉霎时挑了起来,眉下,眼神尖锐:“你竟然在同情她?”

颜无缺轻一偏头:“毕竟,那不是我的天儿。”

一种莫名的恼火忽然蹿起在他脑中,几乎同时,白启听见自己语气生硬地说:“大概,她为了那张扑克脸做这种事,你觉得挺能感同身受的吧?”

一语既出,风声似顿时响了百倍。但榕树的须根,却分明优哉游哉地摇摆风里,猫胡子一样懒散。

……

白启有些气恼地偏过了头,觉得自己刚刚肯定是见鬼了。

“我来到这所学校,是为了观察那个让小罗动心的女孩子。”颜无缺忽然宕开了话题,语声中似有几分隐隐的笑意,声音却仍是淡淡:“我很快就见到了她,也很快就明白,为什么是她让小罗不能自拔。所以其实,”她略略一顿,似笑非笑,“我两个月前就打算回去了。”

褐眸微微一动,目光终于重新回到了她脸上。

她却转过了身,悠悠道:“但这时候,你忽然让我参加你的演奏会,并且一副大义凛然舍己为人的样子——”白启的额角不善地跳了一下,她的语声,平静依旧,“——于是,我再没有机会了。”

“我错过了最后一个,让我离开你的机会。”

颜无缺翩然回头,墨蓝的眼,戏谑浅浅。

下一秒,无视已经陷入僵硬状态的某人,她轻轻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白启,”蜻蜓点水般退了回来,她轻一勾唇,“我爱你,可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