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深褐眼眸微微一动,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夜空中一点明亮的白光。那白光如焰火般冲上夜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于极高处优雅地一顿,直直坠落。

眼底,那本来极小的光点迅速扩大,仿佛下一秒就会——

“当心!”

一声暴喝,白启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想也未想猛的将颜无缺推到了一边!几乎与此同时,白光哗然扑落,如一道光幕落在二人之间——正是她刚刚坐过的地方!

细细的火花还在不断地燃烧闪烁,时不时发出“噼啪”爆裂声,声声触人心弦。颜无缺的胸膛轻轻起伏着,目光在火光间停留片晌,终于抬起,落到了对面少年身上——

墨蓝的瞳陡一缩,她脱口轻呼:“你的脸——”

“阿龙,阿龙——这边——”

白启却已站起身,一边招手一边朝前方不远处冲过来的一群人喊着。灭火器喷射出一道道雪白的泡沫,霎时扑灭了焰火再爆飞一次的可能性。为首一个中年人却不及停留,径直跑到石台下,急急道:“少爷,您没事吧?颜小姐也——”

“我们都没事。啊,对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就这样处理掉好了。”白启伸了伸懒腰,表情有几分疲倦,却依然是不许置疑的声音。

但阿龙却迟疑起来,犹豫道:“但——这种事……少爷您看——”

“我说怎样就怎样!就这么定了。要是被老头或者我那难缠的妈知道这件事,我就拿你是问!”白启冷冷扫了他一眼,傲慢道:“对了,还有哥哥,也一样。”

“是!”

阿龙吓了一跳,赶紧站直应声,急急转身加入到灭火的人群中去了。白启闲闲转身,终于皱起了眉,低低道:“嘁,太大意了……”右颊鲜血淋漓的灼伤触动,他额角青筋霎时抽了一抽。

“你这个笨蛋!”颜无缺忽睁开了眼,声音中竟似有几分不似从前的严厉。她上前几步,目光冷冷闪烁,却已仔细地将那伤痕的一切情况尽收入眼底。“你打算怎样向你父母解释这个伤?”

白启微一怔,显然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颜无缺扶了扶眼镜,“果然是没大脑的家伙。既然要瞒着他们,就要为这种烧伤找个合理的理由。你不煮饭,不烧水,不做生化实验,连烟都不抽,不可能瞒得过去。所以,”她淡淡转身,边下台阶边道,“你没有其他选择,告诉他们事实吧。”

……!!!这种语气!!!

白启怒了!

他站定在石台最上层,脸因恼怒而泛起了异样的红:“你这女人没问题吧!要不是为了你,小爷我为什么要隐瞒这种无聊的——”一语未完,陡然停在了喉咙里。白启凝固了一飞秒,冷哼一声,偏过了头。

“哟。”

颜无缺停住了,轻一回眸,似想说什么,但那言语却迅速沉定成了唇边一抹极轻的笑,似戏谑,似嘲讽,又似隐藏着几分不愿言说的深意。

下一秒,她转身继续走路。

“记得去看医生哦。”

……怒!

白启极度火大地看着那个悠悠然走远的玲珑背影,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到底是不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我还就不信了——我这样迟早要在金色大厅开独奏会的天才,会连一个故事都编不圆!

咬牙切齿,咬牙切齿啊!

夜色渐深,远方烟花绽响的声音终于渐渐消落。颜无缺趴在**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修长匀称的腿一晃一晃,乌发洒落一背,平添几分写意。

“哗”,杂志又翻过了一页,镜片后墨蓝的眼依旧平静如水,但目光的焦点,却似根本就不在纸页上——

“嘀”一声轻响,床头的闹钟指向了凌晨两点。

颜无缺一秒不差地坐了起来,顺手合上杂志扔到床头柜上。看封面,原来那并不是《时尚》《VOGUE》一类的读物,而是一本一向以登载生物学最前沿研究成果著称的国际期刊。她穿好衣服,提起墙角的黑箱子,关灯走出了房间。

晚风轻柔,穿枝过叶,沙沙有声。林木环绕的庭院里,颜无缺停了下来,轻轻将手中箱子放在了地上。

锁扣开处,幽幽光芒闪烁如月下冰洋。黑绒布衬托下,一把小提琴优雅地绽放着它非同一般的光彩,似斜倚王座上的女王般冷艳高贵。颜无缺默默注视着这把琴,良久,良久,终于探手握住了它修长的颈——

——与你分别,已有……多久了?

——我竟也有算不清时间的时候。

——只记得,曾经与你昼夜不离。最后却……

……“不愧是苍夜大师的女儿……”“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天赋呢……”“真是和她妈妈一样聪明……”“将来一定也会成为世界级的提琴演奏家吧——”

——这些话……一点都不需要啊!就算继承了她的才华,她的容貌,她的爱好她的一切——但是,我……只是想做我自己而已。

握住了弓,持琴的手却微微一顿——

奏响这四根弦,会不会便再次走进她的影子……永远都,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