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快！快打开反向推力板，打开扰流板！制动空气刹车！”从耳机里传出了派恩总指挥那慌乱的声音。wwW、QuanBeN-XiaoShuo、coM

我努力保持心绪的稳定，手忙脚乱地按着耳机里的指示打开各个开关。反向推力板——打开，挂最大档。地面扰流板——打开。空气刹车器——当我还在寻找着它的位置时，一只洁白的手伸了过来，按下了顶板上的的一个开关。

我愕然向着副驾驶座看去，海伦向我露齿一笑：“我说过，我会帮你的。凌云，加油！”虽然海伦的神色显得很镇定，但是她额头的柳海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了她的前额。她的两手紧紧抓住了座位的扶手，尽管如此，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微笑，直视着前方。看得出，她其实心里很害怕。但是，为了不引起我的紧张，她在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海伦！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靠，拼了，我就不相信，你一架小小的飞机，我会搞不定！

我紧咬牙关，用力踩下了刹车，使劲握紧手中的方向杠，力图要把飞机的角度调整回来。

驾驶舱里不停的震动着，强大的离心力似乎要将我的灵魂直接从这副躯壳中拉走似的。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耳机里的声音已经是近乎于咆哮了：“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尽量把角度扳正！”

我已经开始用两手握着方向杆了，飞机的速度终于下降到70海里。但我们却已经偏离了跑道，虽然草坪是平坦的，跑道两边草坪本身就是为了应付迫降而设计的。但是，在草坪上的变数实在太大，可能只要一个小小隆起的土坡，就能让高速滑行的飞机被强大的作用力撕裂。

我的手早已麻木，我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飞机停下来！忽然，一声凄利的叫声刺破了我的耳膜：“啊！……”

海伦？我急忙向着她看去，只见她用两手捂着嘴巴，看着前方的双眼不断流出泪水。与此同时，耳机里传来了派恩那气急败坏地声音：“不好！快要冲出草坪了！快！来不及了！候机大厅里的所有人员撤离！立即撤离！”

难道……我急忙向着前方望去，前方，竟然出现了一幢两层楼高的长方形建筑。天哪！那是机场的侯机大厅。按照现在的速度，二分钟后，飞机就会与侯机大厅撞在一起了。

来……来不及了！我缓缓松开了方向杆，无力地瘫在了座位上。已经，来不及了！

远方的镜头不断拉近，长长的侯机大厅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能够清晰看见大厅里正不断跑动的人影。结束了！一切就这样结束了！没想到，我凌云的人生就在这里划上了句号。不过，我总算是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就算是去天国遇见老爸，我也问心无愧。我相信，在这种境地里，我所做的，不会比任何一位正式机师逊色。我，尽力了！

“海伦……对不起！”我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海伦，我心中着实有些内疚。我是那样的信誓坦坦，可是最终带给她的还是生命的绝望。这时候  ，我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道歉。

海伦轻轻摇了摇头，脸上却还是挂着那淡淡的笑容：“不，凌云，你不用向我道歉。你并没有作错什么。其实，反而是我们应该谢谢你！你做得非常出色，真的，我相信，你是世界上最棒的飞行学员！我代表全机的158名乘客，要向你说一声，谢——谢！”

“凌云！你惧怕死亡吗？”海伦看着我，轻声说道

我笑了笑，看着海伦说：“我不怕，你呢？”

海伦没有回答，她的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忽然伸出了左手：“凌云，握着我的手，好吗？”

我脱下右手的手套，紧紧握住了海伦湿漉漉的右手。“海伦，你的手流了很多汗……”

“凌云，你的手不也是吗……”

感受着彼此手心的温度，我忽然想要将一句埋藏在心中很久的话释放：“海伦，你知道吗？在这个时候，我最后悔的是什么……”

“嗯？”

“我最后悔的是，在线路舱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偷吻你的嘴唇……”

“凌云……”海伦惨白的脸孔浮起了两团红晕，我们的手，却握得更紧。我们同时闭上了眼睛，感受，感受着这最后的甜蜜……

“呵呵，我真是看不透你们人类，为何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你们竟然还有心情在那边谈情说爱？”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脑中响起。

阿比拉？我猛的睁开眼睛，我的眼前，正漂浮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嗨！”阿比拉向我招了招手，笑道：“年轻人，竟然这么早就放弃。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你难道不知道，只要守住希望，坚持下去，奇迹就会出现？”

相信奇迹？我苦笑着摇了摇头：“阿比拉，别玩了。我知道，你是来接我到下面去的吧。”

“我呸！”阿比拉两眼圆瞪，向着地上吐了口唾沫，抓狂道：“小云，你什么意思？难道你把我看成我是那种低级的死神？我阿比拉现在好歹也有些身份地位，怎么能来做这种不入流的工作！放心，我是不会让你死的！你死了，对我们可没什么好处啊！”

我楞了下，照阿比拉话中的意思，难道——这次我不会死？

“宾果！”阿比拉打了个响指，“回答正确。这次，你不会死，她也不会死，这架飞机上的人都不会死。”

我欣喜若狂，连忙问道：“阿比拉，你有办法让飞机停下来？”

“正确的说法是，我的身体能让飞机停下来。”

“身体？”

阿比拉回头看了眼窗外，连忙道：“你等下就会知道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赶快切入正题吧！不过，先签了这个吧！”阿比拉挥了挥手，在我的眼前又出现了一张镶着金边的契约纸。

“又签约？上次不是……”

“废话！”阿比拉朝天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听说过恶魔有无偿劳动的？我们这次有个任务，需要你去做。本来按照上次的协议，你帮助我们完成一个任务，我们会给你相应的报酬。不过，这次那里面的东西对我很重要，所以我私下和你签这份契约。这次我救你，下次的任务，本来应该给你的酬劳统统转让给我。怎么样？快点决定吧！再过二十秒，驾驶舱就会和那幢楼亲嘴了。”

“你！”看着外面正不断放大的大楼，我咬了咬牙，在那张纸上按下了大拇指。

“对嘛！男子汉就要干脆点！”阿比拉一看到我签了字，立即笑的嘴都合不拢了。

我心里直发毛，怎么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我连忙催促道：“阿比拉，现在契约也签了，你还不赶快！”

“安啦！”阿比拉老神在在地挥了挥手，连人带纸消失在驾驶舱里。

同时，一个巨大的身影占据了驾驶舱前的全部视线。竟然是阿比拉！阿比拉竟然变成了一个与侯机大楼一样高大的巨大“鸟人”，站在了侯机大楼的前面，正对着滑行中的飞机。

这就是它所说的——用身体让飞机停下来？我目瞪口呆，看着它从容的从袍子里拿出了一条毛巾，含在了嘴里，仰头看着天空。

白……白痴！它难道不知道，高速行进中的飞机只要与任何的物体碰撞，都会发生爆炸吗？

在我恐惧的眼神注视下，机头终于碰触到了阿比拉的身体。

忽然，我发现驾驶舱不在震动了，飞机似乎象是陷进了一个巨型棉花团中，虽然我能够感觉到机头仍然在前进，但是仪表板上的速度仪上的数字却在不断下降。我甚至能够听到，起落架轮胎抓着地面时所发出的凄厉磨合声。

“啊……”阿比拉忽然拿掉口中的毛巾，大声惨叫起来。“砰……砰……”侯机大厅全部玻璃应声碎裂，我忽然感觉到从阿比拉那软绵绵的身体中传出一阵巨大的反作用力。驾驶舱里再次震动起来，所有仪表板上仪器与舱内的灯光同时熄灭。

一股巨大的压力压迫着我，使我的意思再次模糊。

朦胧中，隐隐能够听到阿比拉显得有些虚弱的声音。“我苦！这次的代价真是太大了。小云，你可要记住我们的约定哦！”

得救了？我强行抬起发沉的脑袋，向着四周望去。我能够清楚的看见侯机大厅那黑色的座椅，旁边的显示屏里，一辆辆白色的救护车正在飞快的接近。

得救了！我缓缓松了一口气，我好累啊！真的好累！我缓缓合上了眼睛，陷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中。在睡着之前，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德国人的性格真的是太古板了，怎么连侯机大厅的椅子也弄成了黑色！太不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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