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痛楚犹如万箭穿心,千针扎胃,言语难以形容其万中之一。

叶飞孤从小到大,从未经受过如此惨烈的痛苦,嘶声叫喊,双拳齐出,强大元力击在山岩上,溅起无数飞石,空谷之中,四面环山,一时间山石激荡,不少打入他身体,鲜血登时窜飞而出。

“心本明镜,不染尘埃。一念蹉跎,万世不覆,醒!”半殇说出的话,每一个字都在空中凝聚成形,方方正正的小字,血红色渡着金边,一个一个印入叶飞孤的眉心。识海中的大片金字渐渐消融,叶飞孤攥的流血的拳头渐渐松开,长长的松了口气,苦笑道:“接收个功法都如此煎熬,当真练魂,怕不有千难万险。”

“废话,若是容易,人人都来练魂了,何至于世间修界人才凋零,被仙界所打压!”

叶飞孤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魔国如果真的败了,在于倒行逆施,杀人取地,藐视六界生灵。悖天号称无敌,终也敌不过正义之师,兵败如山崩,无力回天。当然,这话只是搁在心里,此时尚有借重半殇的地方,不值得为了小事引起争执。

他的目光掠过阴沉着脸的半殇,只觉得在那双历尽风霜血雨的眸子里,潜藏着无数的狡诈。两人目光交错,似在虚空之中激起一连串的火花。

“他身陷绝地,能算计我什么?”叶飞孤仔细想来,也不觉得半殇有任何机会可以脱身,就算功法有问题,最多害得自己魂飞魄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半殇的眼珠子仿佛钟摆一样转来转去,瞳孔里惨白的眼膜折射出奇异的光辉,低声说道:“你如今先要宁神,这个阶段虽然简单,却极其重要,相当于道家的筑基。你需心神合一,不可有半分杂念。”

叶飞孤静坐在桃花树下,双目微闭,并不急于宁神,而是先将半殇递送来的功法,默默浏览了一遍。此功法,为天魔宗霸阶中段,在魔道算是相当不错的了。

自魔道群雄云集一堂,成立天魔宗,开宗立派,恍若人间修派一般,将功法分为四阶,从低到高分别是怒,霸,狂,游,每一阶又分为上中下三段。怒阶修到顶点,攻击力如排山倒海,势不可挡。霸阶修到顶点,一啸风云动,拔剑万兽惊,普天之下,难觅敌手。狂阶的巅峰,力抗天地,修生改命,黄泉路来去如穿堂过室,不朽之身万年常青。而游阶若得大成,人与宇宙浑然一体,成造世主,破碎虚空,自立一世界,与天地同寿,万劫不灭。魔主悖天,不过达到霸阶之颠,便可睥睨当世,纵横六界,仙主冥王,亦不敢直攖其锋。

按说,功法应该循序渐进的修炼,怒阶大成再修霸阶,但叶飞孤对于修魂一窍不通,以为就像修炼一样,等级越高的功法越强悍。

就算半殇传给他一部游阶功法他也会照修不误,结果无非是魂飞魄散,真要是修成了,他便是开天辟地第一人,永留青史供万民景仰了。

叶飞孤并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只是小心翼翼的研究会不会给半殇可趁之机,直到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定下心神,万念尽弃,勇敢的闯入到修魂的世界之中。

无论是修炼,还是修魂,第一件事,便要心静,旁无杂念,心如止水,才能真正感应到灵魂深处的召唤。有些人脑子里一边琢磨着美女如云,一边寻思着金山成堆,还要死要活的去修魂,实是自取灭亡。

叶飞孤性本疏狂,没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念头,但第一次修魂,想要完全进入到状态,并不容易。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入定方式。

有的人沐浴,焚香,正襟危坐。

有的人搞出稀奇古怪的坐姿,手捏法诀,口诵经文或咒语。

也有的人挥毫泼墨,在名贵的纸张上画一幅山水,写一篇古风,将心中所有的欲念发泄在书画之间。

更有人别具一格,入定之前,先打上一套拳,练上半天剑,抬上八十桶水,累得筋疲力尽,没有心力再去胡思乱想。

叶飞孤的方法则是拈花。满地的桃花,璀璨芳华,艳丽夺目,他轻轻捻起一朵,放在两眼之间,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粉色的花蕊,目中不断有流光闪过,那逐出师门的遗憾,同门落井下石的委屈,门主森严凌厉的杀意,孑然一身的孤独,身陷幽谷的无助,全都被一分分扩大的粉色遮盖。

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片没有悲伤的粉红。

不知过了多久,叶飞孤全然进入忘我之境,身外风吹花舞,一丝不觉。

暖洋洋的,好像一只小舟航行在大江之上,风平浪静,海天一色,不时有沙鸥展翅飞过,远方的青烟笼罩着神秘的黑色海面,似有美人鱼在晨雾中浮出睡眠,翩翩起舞,蔼蔼放歌。

陡然,雷声滚滚,海面上卷起滔天波浪,一道水波狠狠打将过来,将那小舟击的粉碎!

他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白色口袋给罩住,袋口一点点的收缩,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简直要窒息了。此刻,他奋力的想醒转过来,脱离冥想之态。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他根本无法指挥睡眠状态的身体,额头缓缓流下豆大的汗珠。他竟然看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真空的布袋之中,脸色苍白,手脚无力的挥舞,好似一个溺水之人,作着最后的挣扎一样。

本来,宁神是修魂的筑基之法,并没有什么风险。只因叶飞孤并没有去修练基础的怒阶功法,直接进入到高层次的霸阶,就好像让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孩,未学爬,便要奔跑,自然要跌一个跟头。

他知道困在布袋里的,必是自己的元神无疑,想从袋内用力跃出,却找不到一个着力点。

元神一分的痛苦,身体便要加剧八分,随着呼吸越来越困难,简直痛不欲生。

此刻再去保持什么心如止水,就纯属扯淡了,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际,一个布袋,既然在里面出不去,为什么不从袋子外面想方设法呢?

进入到入定的状态后,茫茫一无所见,只有那被视角无限放大的花蕊,在识海中撑起了一片遮天蔽地的粉色。

除非,利用这唯一的粉红,来打开那越系越紧的布袋。

叶飞孤尝试着把识海中的粉红凝聚成形,却一次次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