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也不是傻的,他们虽自圆其说,心中兀自不信。

只是不信又能如何,现在好歹聂展星给他个面子,没有翻脸,以后还有能让双方和好的机会,真要穷究到底,势必只能激化矛盾,对将来之事,毫无益处。

追风的心思,自是想要聂展星与陈小乐联手,一个恢复妖界,一个稳固根基,合则两利,战则两弊。

“好让兄长宽心。”聂展星微微笑道:“那江屠前些日子怕我追查,畏罪潜逃,如今我已布下天罗地网,瓮中捉鳖。兄长且饮酒,一个时辰之内,我必将江屠擒获账前,听候发落。”

聂展星把人情做到了这一步,追风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兄弟聚首,也不宜只说这些伤感情的事。正事说完,便要叙交情了,大家均是多年不见,一肚子说不完的话。

追风本是性情中人,谈到动情处,杯到酒干,畅饮酣呼,似是找到昔年纵横驰骋的豪迈感觉。

聂展星,铁藤等人,也是不遗余力的劝酒,光说些煽情的话,惹得追风追思浮想,感慨不止,这酒,便如流水一样灌入肚子里。好在他修为精深,喝再多酒只要用元力压一压,也是喝不醉的。

喝到尽兴处,忽有一小卒入账,附耳对聂展星细语数句,聂展星眉开眼笑,欢欣无限:“好让兄长欢喜,江屠那厮,已然抓到了,这就把他押上来,听凭兄长处置。”

小卒得令,退了出去,过不多久,两个鬼面战士,将个垂头丧气的男人押了上来。

男人生得高大白净,眼睛狭长,容颜十分俊美,只是脸上总是挂着一丝阴鸷,让人不敢亲近。这人便是江屠,此刻浑身被铁索捆绑,绑得跟个粽子一样,只有双脚能够缓慢向前移动,看着好生凄惨。

江屠低头耷拉脑袋,唉声叹气不绝于耳,再没有一丝一毫的霸气。

追风看了一眼,冷哼道:“我道是什么了不起的角色,原来是一只五彩凤凰。”

江屠抬头看了他一眼,鼻孔里发出一声闷哼。

追风见状大怒,都阶下囚了,还敢和老子横,当我追风是泥巴捏成的么。

追风自然不是好脾气,以前也是双手沾满血腥屠戮生灵的主,一怒之下拍案而起:“江屠,我问你,我那门徒陈小乐,到底什么事得罪了你,你竟设如此毒计陷他于死地?”

江屠撇了撇嘴角,冷笑一声:“倒也没得罪我,只是我看他不顺眼而已。”

“什么?”追风暴怒,转头望向聂展星。

聂展星伸了伸手:“我说了,此人,任凭兄长处置。”

追风道声多谢,恶狠狠地望向江屠:“在洪荒,还没几个人敢对我如此无礼。江屠,你该死。”

右拳如迅雷,直接轰了过去。

像追风这种身份的人,回到了洪荒,杀人如踩蝼蚁,根本不当成一回事儿。

变故陡生!

江屠猛然双臂一震,浑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铁链,一下就被震得粉碎。重得自由,江屠狞笑一声,挥拳便向追风打去。

“小辈,休狂!”追风气急败坏,哪里会躲闪,双拳齐出,便要击毙江屠于一招之间。

江屠虽不敌追风,一时片刻,也还能稳得住,不致落败,而聂展星众人,就在旁边看着,一个上前帮忙的也没有。

追风也没有多想,单挑有单挑的规矩,有人帮忙,那就是胜之不武。何况,眼前的小小凤凰妖,还是个后辈呢。

两个人在帐内大打出手,交手十几个照面,追风冷眉一竖,运转体内玄功,便要施展神通,一击毙敌。不料他这一运转,体内元力如流水般狂散而出,竟无停下来的迹象。

追风这一惊非同小可,脑中立刻反应过来,惊呼失声:“妖界轻风散功丹?”

聂展星在一旁,发出了一声轻轻地叹息。

追风兀自不敢相信,他的兄弟,居然会下毒害他!

江屠冷笑道:“老不死的,还不明白,鸿门宴,便是要取你的性命,永绝后患。”

“我不信,我死都不信!”追风胸中悲怆到了极点,不管不顾一拳轰出,威势如山河倾啸,横扫天下,江屠不敢硬接,急速的退开。

追风面向聂展星,声音苦涩:“果然是你下的毒?”

聂展星眼中露出痛意:“兄长,为了恢复妖界的大业,我只得杀你。”

追风不可思议的望着他:“我阻碍了你恢复妖界的大业?”

“追风兄,既然离开了洪荒,何必再回来。”

追风听到这话,便懂了。

聂展星,已不再是当年的聂展星。

蛰伏了那么久,重新获得权柄,他绝不容任何人染指其间。

追风在鬼面军中的威望,与他不相上下,一山不容二虎,他决不能容忍有一个潜在的威胁,和他共存于同一个空间界面。

所以追风必须死。

追风笑了起来。

兄弟,兄弟,这就是他魂牵梦绕,每夜想念未尝不痛哭流涕的兄弟。

他把这些兄弟当作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结果呢?

追风心如死灰。

“兄长,你喝的每一杯酒,都有千分之一枚散功丹的粉末,药剂下的很轻,就算是你,也觉察不出。你如今,已喝了千杯,正是一枚完整轻风散功丹的药量。”聂展星惋惜之下,还带着一点点的得意:“你如今只要运转玄功,便会消散百分之一的元力,到最后,形销骨立,元力散尽而亡。小弟,自会厚葬于你。”

追风还能说什么,到了这一步,他还能说什么。

别人设了那么大一个圈套来陷他,他居然还开开心心的一头钻了进来,还大义凛然的和他们说些什么该死的道义。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嘲讽吧。

江屠双臂一展,雄浑元力膨胀聚集,厉声喝道:“不就此时斩杀追风,更待何时?”

冷霸仙抽出了七尺厚背长剑,铁藤短剑出鞘,童狂战则是将两只蒲扇般的大手一张,如同山岳耸峙。

只有袁静心的弓,一直向下垂着。

聂展星咬着嘴唇,缓缓说道:“兄长,小弟,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