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斌一到办公室，赶快把一些重要的文件处理一下，跑步去苗子班。

走到报道组门口，迎面碰上万主任。陈小斌刚到机关工作，和主任不是太熟，中间隔着股长副主任，行政级别差了好几级，看到主任，老鼠见猫一般。

他想低头溜走，万主任叫住了他：“小陈干事，我正要找你。你去把你们股长叫来，我有点事儿说一下。”

苏股长过来了，站在万主任办公室。万主任没有拐弯抹角，而是开门见山：“小陈，你说说苗子班的情况怎么样了？”

陈小斌有点儿紧张，道：“主任，经常啊，没什么事儿，一切经常。”

苏股长在一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主任问这话是什么目的。他在等着主任下一句话，才能初步判断领导意图。

“我是说苗子班的文化课复习怎么样，优秀率有多少？”万主任看着陈小斌有点儿紧张，笑了笑。他一笑，露出佛像，苏股长心里松了一口气。

“昨天下午我们又摸了一次底儿，五门功课九十分以上的有3位，八十分以上的有三分之一。”陈小斌心里有数，如实汇报给领导。

“这些九十分以上的几个战士，考个军医大学，上个本科没问题。八十分以上的战士可以考个大专指挥院校。其他的，看他们在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拼出个什么结果来。估计，这些兵也能有一般考个初级指挥院校的中专班。”苏股长负责战士考学有好几年了，很有经验。

万主任又开始结巴起来。只要他一着急，就说成完整的句子：“这可不不行，这样的文化成绩可不行。我昨天去师里开会，干部科通报说，37、38两个团干部苗子的优秀率都在百分之六十以上，几户百分之百能把团里的苗子送到军校。我们的成绩和兄弟团比，肯定是落后了。我们得想办法，把成绩赶上去。我和你们说，今年，必须把那30多个兵，全部送到军校，要不然，我们未来的干部队伍建设就会出现问题，责任重大。”

战士考学，确实是影响未来部队干部建设的大问题。一个团级单位的干部队伍建设，讲究血统纯正，作风传承有序。以前，干部从战士中直接提干，这个问题不是很明显。如今，战士要报考军校，里面学问大了。

军校毕业分配的基本原则是“哪里来，回哪里去。”你这个团考上的人，基本上毕业回老部队任职，这样有利于部队建设有序发展建设。每年补充干部的数量有一定数额，如果你单位考上的数量不够，别的单位毕业生就要填补过来。时间长了，外来干部多了，本单位干部队伍就有基因转变的问题。战士考学问题，看似小事儿，影响深远。几个团每年要明比暗赛，谁也不想落下埋怨。

干部股的人当然知道这项工作的重要性。陈小斌看看股长，心里有点着急上火。“股长，主任，我正在想办法，准备今天去保定十七中联系老师，请他们派几个高手过来，给我们划重点，传授技巧，争取这一个多月赶上去。”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可是报酬怎么算，经费从那儿出，都是问题。”苏股长故意把难题摆出来，让主任表态。

万主任道：“经费我们自己出点，找团领导要点。抓紧办这事儿，不能等，一等黄瓜菜都凉了。”

“是，主任，我现在就去保定。”陈小斌立正敬礼，转身要走。万主任深厚喊道：“陈干事，报道组小刘文化成绩如何？”

“语文政治很好，就是数理化弱一些。我找人单独辅导，一对一教练，给他快速提高成绩。”陈小斌道。

“这就对了。你知道我们需要新闻报道人才。排长们多一个少一个没事儿，新闻干事全团就一个。我和你们说，一个排长培养三年能当合格的连长指导员，但是，五年绝对培养不了合格的新闻干事。我们一定把小刘送到军校去，送不过去，算你今年的工作没有完成。”

陈小斌看看股长，苏股长看看陈小斌说：“按主任的指示，去抓落实去吧。”

出了主任的门，陈小斌直接去了保定。师部一位姓程的同学，在警卫连当排长，女朋友是学校一位物理老师。陈小斌通过他们俩找到了学校董校长。董校长一看是个毛头小伙子，知道他们来是找辅导老师的，有点儿爱搭不理。目前学校几个毕业班老师人手紧张，谁也不愿意揽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儿。况且，校长看出，来人是一般干部，在部队有职无权，是丫环拿钥匙，当家不做主的官，更没有兴趣。

程排长知道双方底细，悄悄和董校长说：“陈干事是三九干部股的干事，很有能力，在团里办事儿无障碍，谁都给面子。”

董校长尽管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对官场规则关系比较了解。干部股相当于地方人事处，管人事的干部到哪儿都给面子。不给面子，下一步就可能没你的位置。董校长听到陈小斌的职务反响这么强烈，关键是他的儿子在三九团六连当兵，有事儿要求他。

董校长马上多云转晴。“陈干事，慢待了，包涵。”说完，赶紧上茶敬烟，把陈小斌弄得手脚成了多余的零件，没地方摆放。

“陈干事，我儿子在你们三九六连，我正要去找你们帮忙哪？”董校长脸上春光灿烂，艳阳高照，想极力把陈干事春风抚柳般的沟通无限。

“有啥事儿，你说，董校长。”陈小斌明白自己在求人，只要不是要脑袋的事儿，他都不会拒绝。

董校长说了自己儿子要学驾驶技术，到汽车连开车的要求。陈小斌眼都不眨的答应了。“回去我和后勤处说，弄个指标就行了。”

董校长马上把教导主任叫了过来，两人嘀咕半天，叫来了两男一女三个老师。两位男老师，一位年龄较大比较富态的是教物理的殷老师，另一位白净年轻的是薛老师，他教数学。女老师姓李，长相不出众，戴个瓶子第一样厚的眼镜。她教化学。

董校长对三位老师说：“我知道毕业班代课老师很紧张，连天加夜上课，废寝忘食工作，我看到了，也听到了学生们对你们的赞誉，非常理解你们。今天，有一项政治任务要交给你们三位去完成，就是到三九团辅导一下战士考生的文化课程。每人一周，时间自定，有团里首长陈干事负责接送。看你们有什么困难？”

一说是政治任务，老师们明白，这事儿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没得商量的余地，也就不说什么了。薛老师走到陈小斌面前，有点嬉皮笑脸：“陈首长，我想到部队打一次靶，行不行？”

陈小斌伸出大拇指：“没问题，薛老师。我给你申请一箱子弹，让你过瘾，直到打不动为止。”

李老师笑道：“我想要一套迷彩服，给我老公。他做梦都想要，可就是买不到正品。”

陈小斌道：“没问题，包括校长主任在内，每人一套。”

尹老师只笑不语，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要的。董校长问：“殷老师，你有什么要求？”

殷老师道：“听说炮弹皮钢材质量非常好，用它打出来的菜刀非常好，能不能给找一些废旧的炮弹皮，给我打一把菜刀？”

陈小斌笑道：“那算你找对人了。我以前在炮连当排长，这玩意有的是。你联系铁匠铺，我把炮弹皮送过去，加工费我们最后结算，如何？”

几个老师高高兴兴去了三九团，每人按照计划，全神贯注的授课。

陈小斌开始四处找人。他在学校拍了胸脯，要兑现，不能放空炮。他和万主任说了，万主任没说话，先来到军需股。对刘股长说：“你想办法给我弄5套迷彩服。”

刘股长一脸哭相。道：“主任，部队迷彩服只有特务连侦察排配发，其他连队没有。我们团一年只有30套，团长政委都没有，我去哪里弄啊？”

万主任说：“去哪儿弄是你的事儿，我不是军需股长，不熟悉你们的业务。三天，给你三天时间，给我弄五套迷彩服来，一套不能少。今年苗子班考好了，我请你喝酒。我家还有两瓶茅台酒，你想不想喝？”

刘股长一听说茅台，眼珠子发绿了。刘股长爱喝酒，这是军需干部的职业特点。可是喝茅台，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和吃唐僧肉的感觉一样。刘股长真去军区后勤部，第三天要了五套迷彩服回来。

炮弹皮部队多得是。陈小斌到军械股开了一张纸条，到军械仓库拉了一箱，送到了保定郊区一个铁匠铺。

最难的是送董校长的儿子董鸣兆学驾驶技术。

部队的兵学开车，是个高贵紧俏热门儿的活儿，有关系没关系的兵，都想打破脑袋挤进去。团里每年也就是二三十个名额，其紧张程度等同于今天报考公务员。关系千条线，最后都要穿进后勤处运输股这根针眼儿里。运输股承受不住压力，只好权利下放，让连队班排推荐，连支部审核把关，后勤处最后排版决定，他们把球踢到了基层。连长指导员们也不愿意唱黑脸，他们按照机关的意思操作进行，最后的决定权在运输股。有人找他们说事儿，再把球踢回到机关。

陈小斌找到六连指导员冷静辉，说了情况。冷指导员说：“这个兵表现一般，班排推荐没有他，连队也把不了关。你要送他学开车，你要来指标他就去，要不来我也没办法。反正，我们连队这个指标他不能占。”

陈小斌又去找主任，两人去找副团长。邵副团长带着他们两个去找后勤处长，后勤秦处长把运输股长叫来，费了半天口舌，又从师后勤部要了一个指标，算是把问题解决妥当。

老师们很下力气，苗子班的成绩很快提升起来。陈小斌又进行摸底考试，九十分以上的增加到七个，优秀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万主任说：“将来我儿子考大学，我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