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伟正在操场和新战友踢正步训练,远远看到操场边上,一个穿着红色鸭绒袄,头上围着方围针的女人和一些新兵老兵说话。人有些熟悉,可又不敢确定。课间休息的时候,他鼓足劲喊了一声报告:“排长,我要去茅房。”

黄宗平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嘴里骂道:“我知道你小子那点心思,是不是又想耍滑头?”

刘宏伟笑道:“排长,我真的肚子疼,今天早上喝了一肚子凉水,谁知道这里的水不能喝。”

正说着,通信员来了。大声嚷:“刘宏伟,你表妹来了,连长让你快点回去。”

新兵们都起哄:“这表妹探亲来了,估计是在家里受不了吧。”

“我表妹啥时候来对看我啊?”

在部队,老兵们都知道,只要说是表妹来了,就明白是兵们的未婚妻来队,这个称呼是都知道的秘密。刘宏伟一听说表妹来了,心跳就加速了:“刚才看到的那个红衣姑娘,肯定就是梅香了。”

刘宏伟回到连队,果然看到何梅香站在宿舍前,那件红色的棉袄,像磁铁一样,把那些周围的新兵老兵们的眼光全吸引过去。看到刘宏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何梅香一脸的娇羞,满目含情的看着朝思慕想的男人,只说了两个字:“宏伟。”眼泪就扑簌簌的流下双颊,晶莹剔透的泪珠在脸上滚落下来。

刘宏伟心里是一肚子怪气儿,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受,看到何梅香,不知所措,不知道说啥好了。他有点责怪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我正在训练哪。”

何梅香不管这些,上来拉住刘宏伟,恨不得钻进他的怀抱。低声嘟囔:“我想你了,就来了。你不喜欢我来,影响了你的工作,那我一会儿回去还不行吗?”

刘宏伟无话可说,只好带着何梅香去了宿舍。

营房是座庙,到处都是和尚,很少看到花红柳绿的颜色。有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到来,整座军营似乎都要沸腾起来。何梅香坐在班里,常有老兵新兵带着稀奇古怪的理由前来。好像是不知道有姑娘在里面,看到后很奇怪的样子,而后又要说许多不知所云的话语留下来,想与何梅香多说几句。

新兵训练两个月不到,就有未婚妻来队探亲,这件事成了连队的新闻。连队领导很焦急,为何梅香的吃住发愁。当时,团里的招待所只有10多间房子,用来招待上级机关检查组都不够。连队干部的家属来队,都是在连队的伙房或仓库腾出来房子用。新兵家属来队是很少发生过,住在哪儿成了问题。为此,连长对指导员说:“现在连队新兵满员,各排宿舍不可能有房子,只有连部住的房子比较宽松,还是在连部吧。”最后,指导员和文书在连队枪库临时放两张床,住在枪库里,他们住的房子腾出来当临时家属宿舍,让何梅香住。

何梅香对这样的安排倒是非常满意,拿出从家里带来的熟鸡蛋、花生等土特产一个劲的往文书和通信员手里塞,一个劲的叫兄弟。她还非常不可气的叫连队文书把两张单人床合在一起,铺床叠被的,好像要在这里长久过日子的样子。

刘宏伟将何梅香带到连部,始终没有去连部看何梅香。无论新兵老兵,把连部看的非常神圣,站在门外喊着报告嘴角都颤抖,现在要作为家属临时宿舍去住,该是多么的难为情。他心里不止一次骂过何梅香,怪她不该来队,她是在故意难为自己。新兵训练正紧张的时候,一天的运动量大的惊人,忙的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人累的连想心事都不敢想,谁还有心思照顾你。无论是班长怎样劝说,刘宏伟照常参加训练,不去连部陪何梅香。

三斗倒是不客气。每天给何梅香打饭送菜,照顾的很细心。何梅香在连队再也没有其他熟人,看不到刘宏伟,对三斗显得格外亲。

何梅香来队不能外传,这是连队作为一条纪律宣布。连队干部也是怕出什么事儿,不想把影响扩大。有了这条纪律,新兵们不敢打听,他们心里知道刘宏伟的表妹来了,也装作不知道。老兵们心里都清楚,连长的老婆是山东婆姨,农村媳妇,长的粗壮憨实。指导员的老婆是城市姑娘,脸皮又白又嫩,打扮的很洋气。现在连部多了个女人,不是连长老婆,也不是指导员老婆,忍不住要悄悄问一下。连长就板起脸骂一通,老兵们嘻嘻哈哈的走开。

刘宏伟还住在班里,每天照样上操训练。夜里,刘宏伟在连队门外站岗的时候,连长查哨时发现了他,走了过来。

连长带着通讯员查哨,都是在凌晨2点左右。这个时候是团里查岗的点,也是哨兵最容易打盹的时间。连长轻手轻脚的来到新兵排的宿舍前,就看到刘宏伟背着枪在转悠。那个时候的天真冷,冷的人出口气都能化成冰粘到棉帽子的绒毛上和露出帽子的头发上。早上洗了衣服要搭在连队晒衣服的铁条上,要先用毛巾捋一下铁条,如果你直接往上搭,手粘到铁条上能粘下你的肉来。

刘宏伟早看到连长从连部出来了,心里就开始打鼓。毕竟,何梅香住在连部,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短处被连长攥着,刘宏伟心里有点怕连长。他看到连长后故意转过身来,待到连长走进,才端气枪来问:“口令?”

连长压低嗓音回答:“改革。回令?”

刘宏伟说:“开放。”

刘宏伟收起枪来,一个立正站好:“报告连长,我是一排一班的新兵刘宏伟。”

连长开始没有在意是谁在站岗。他是来查哨,知道哨兵在位就行了。刘宏伟这么一介绍,他突然醒悟了,回过身来问:“你是刘宏伟。你家属来队了,怎么还在站岗。”家属也是部队常用名词,专指军人结了婚的妻子爱人。

通讯员说:“他一直在参加训练和站岗,没有陪家属。”

连长埋怨道:“你们排长和班长不是瞎胡闹吗,家属来了,怎么不让陪一下,还站岗?去,通讯员,把一排长给我叫起来。”

刘宏伟连忙说:“连长,不能怪我们排长和班长,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我同学来部队。她不是我家属,她也不是我的未婚妻,只是同学朋友。”

连长说:“先不说这个,人家大老远从家里来部队,不要说是自己的同学,就是老家来的一个要饭的,也该陪一陪。”

刘宏伟道:“连长,其实吧,这个人不是我未婚妻。我想和她谈对象,可是他大爷不同意。她大爷是村支书。你看,这就来部队了,不是拉我的后腿吗?

连长说:”你一个小新兵说什么哪,这就是喜新厌旧了,你要当秦世美了。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去,你去连部陪你对象去,我来站岗。”

通讯员要替连长站岗,被连长推开了。这个时候,黄宗平和牛生命起床了,从连长手里接过了枪。刘宏伟被连长带回了连部。

连部是三套间的房子。每个套间都不大,放一张床,一张办公桌,连部的客厅放的是连队干部的洗脸盆、饭盆,墙角的煤火炉子烧的正旺。刘宏伟冻的不行,嘴角颤抖。连长把刘宏伟叫到自己的宿舍,给他倒了一缸水。“先喝点水暖和暖和。”他双手捧着连长的水缸喝了半天,才感到身上有点热气。

连长左手掏出一叠纸条,右手掏出一袋烟丝,很熟练的瞬间就拧出一支烟,掐掉大头的纸捻,含在嘴里,用火柴点着,长长吐出一口烟来。用山东普通话问刘宏伟。

“我说小刘,你和你对象是怎么回事?”

“连长,我说实话,你不批评我吧。”

连长说:“今天就咱们两个,你给我说实话,我不批评你的,我保证。”

刘宏伟还是不放心:“你不会把我开除,送我回家吧。”

连长说:“你现在已经是军人了,没有犯太大的错误,不会开除你。再说,开不开出你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还有团里哪,团里说了算。”

刘宏伟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长长出了一口气。“其实吧,连长,我也不是有意的给部队添麻烦。这都是家里穷,给我们逼的。”刘宏伟给连长讲了自己和何梅香相爱的前因后果,连长连续卷了三支烟,耐心的听着。刘宏伟讲完,以为连长会对自己的家庭大为吃惊,至少应该表现出前所未闻的样子来。

连长听完慢条斯理的说:“家里穷不是我们的错。我家在山东聊城,也是农村的。我家也穷,这能说明什么,我们都是农村出来的人。这不丢人。丢人的是,你出来到部队干几年还要回去种地,甚至早早被老婆给拉住后腿,哪才丢人。今天我不给你多讲了,你先回去,陪你对象去,明天有时间我再和你详谈一次。去吧。到那屋去。”

刘宏伟到房间时,何梅香居然没睡觉。她穿着一件军大衣坐在床边。看到刘宏伟进来,没有动,不过,抽泣声却停不住了。

“哭,哭,哭个球,你哭。你来部队干啥?”刘宏伟有点恼怒的骂道。

何梅香说:“我来找你。”

刘宏伟问:“谁让你来部队找我的?”

何梅香道:“你是我男人,我不找你找谁去?”

刘宏伟道:“我不是你男人,你爱找谁找谁去。”

何梅香哭道:“我是你的人了,就是我的男人,吃到肚子里吐不出来了。”

刘宏伟不吭声了。

“你大爷不同意我俩的事儿,我们没有订婚,就不算我的未婚妻。明天你赶紧走要不然,全团都知道我未婚妻来队了,我以后还能在部队干吗?”

何梅香道:“你是心里有别的人了,开始嫌弃我是个农村人了。好,好。我不拉你的后腿,明天就回家去。”

“那好,说话要算话,何梅香。只要你爹同意我们俩的事儿,我就娶你。要是不同意,我不能和你私奔吧。这以后我还要回老家哪,让我如何见人哪。”

何梅香抽泣道:“你一个大男人,还担心没脸见人。我一个姑娘家家的,偷着来部队找你,我回去后才没脸见人哪。我大爷不知道我来部队,他要是知道这事儿,回去肯定要打断我的腿。”

刘宏伟心里一紧,说不出话来。他这时候才明白,何梅香是费劲心机,编造了谎话骗她父母。来部队找她,自己委屈了这个女子了。

他在说话。言语就温柔了许多:“梅香。我可没有外心,不是你想的那样。那天在火车站,人家范军医也是微亮部队纪律,才不得以那样做。她是医院的一名军医,副连干部,卧室一名新兵,而且还是一无所有的农村兵,她怎么能看上我哪,不可能的事儿。你现在真不该来看我,你让我好好在部队表现一下,争取有一个好的前途,转个志愿兵,考上军校提干,再过来看我,我就可以明媒正娶把你娶回家,你大爷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可是,现在,你也看到了,这么多新兵,训练这么紧张,我却要停下来陪你,真不是时候。”

“我后天回去,你陪我一天就行。”何梅香有点得寸进尺。

刘宏伟一听发了火:“你这人怎么这样难缠,滚,明天就得给我滚回去。。。。”

连长咋隔壁咳嗽了一下,刘宏伟把话收了回去。他把衣服一脱,钻进了被窝。“明天天一亮,你就给我回家去,别在这丢人显眼。”

刘宏伟头一挨枕头就睡觉了。朦胧中,他感到一个热热的东西贴住了他的嘴,不知道是啥,很甜,很热,很舒服的味道。他感到是突然之间走进团里澡堂,又不敢相信。澡堂不是半个月才轮到我们连一次吗,不该我们洗啊。不管了,天真冷,赶紧脱光衣服进了团里的澡堂,钻进滚烫滚烫的热水里,好舒服啊。他用力越钻越深,感到浑身舒服,浑身要出汗。突然之间,他有一种想往热水里撒尿的感觉,又不敢。澡堂理的墙上写着禁止往水里撒尿,发现要严重处理。他怕别人看到,可又憋不住,看看没有看他人,就索性撒进去吧。撒完后,他就有全身的颤抖,莫名奇妙的兴奋。醒过来,看到正趴在何梅香白白的身子上。

何梅香满目柔情:“我们现在是真的夫妻了,明天我就回去。你太累了,赶紧休息吧。”

刘宏伟打了一个盹,起床号就响了。他赶紧起床穿上军装。对何梅香说,你先休息,我出操去。

何梅香点点头,把头蒙在被子里,不知是笑,还是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