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多里路,四个人走了两个多小时。临近中午才进柳园。王雁进了村,王大爷李大娘不断和娘家邻居打招呼。村里邻居看着刘宏伟,嘀嘀咕咕在议论。

“这个小孩儿长得不赖,白白净净的,招人喜欢。”

“听说还是一个高中生呢,差一定没有考上大学。”

“这绝户头有绝户头的好处。看看人家王二小,一个闺女,上门提亲的不断。”

“这事是咋安排的呀?一天来俩相亲的,搞比赛呀,这下有热闹看了。”

这些议论,刘宏伟听的清清楚楚。心想,相亲也能搞竞争?邪了门了。比赛怕什么?想我刘某人仪表堂堂,虽然谈不上才高八斗,满腹经纶,却也是读过红楼阅过三国大部头作品的高中生。虽不是风流倜傥、风情万种的富家公子,却是知晓点男女之爱的年轻人。想着两个人站在一起,让一个姑娘反过来复过去的挑选,看看最后谁能接到姑娘抛过来的红绣球,挺刺激人的神经。

刘宏伟自己安慰自己:“这事儿不用多想,姑娘假模假式看几遍,最后羞涩的把承载她终生幸福的红绣球偷偷塞给自己。”

这事儿越想越有趣,越思越有味儿,越琢磨越提劲。此时刘宏伟已经像一个即将上擂台的斗鸡,浑身憋了劲,等着比塞斗早一点到来。

王磨盘家道殷实,一进门是门面房,大铁门,里面养着10多只山羊和绵羊。堂屋是明三暗五的红瓦兰砖房,两边各有两间红砖红瓦的配房,东边配房囤的是粮食,西边配房饲养的驴和牛。院子里种了槐树和泡桐,最显眼的是那棵石榴树,上面有十多个拳头大小的红石榴。

院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刘宏伟在哦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把车子扎在配房前,跟着王雁进了屋。王磨盘在屋里正和人聊天。看到后起身打来招呼:“妮儿,来的怪早啊,路上好走吧?”

王雁说:“好走。叔。我们几个说着笑着,一二十里路,一会儿就到了。”

王磨盘对刘宏伟和留生说:“你和你兄弟坐下来休息会儿,喝口水。雁儿,叔和你说句话。”

王雁跟着王磨盘进了东配房。刘宏伟坐在在堂屋客厅喝水。村里男女十多个人一齐围了上来,几个孩子在人腿中间钻过来钻过去。几个娘们儿对刘宏伟评头论足。刘宏伟被这些大大小小的眼睛看着,如几十双弓箭射来,浑身发冷,有点血想往外窜的感觉。

这时,有几个年轻媳妇挤过人群,走进屋里,直沟沟的往他身上脸上看。刘宏伟想:“这一定是王雁的亲戚,来帮着相亲的。”他装着没看见,眼睛四处在客厅的墙上搜索,一眼看到了墙上挂着的玻璃框上,有一个胖胖的姑娘的照片。照片是涂上去的色彩,脸红扑扑的猴屁股一样。“一定是王青。”

蛋蛋从里屋出来,看到屋里站着的几个媳妇,一个一个打招呼:“大妗子,三妗子,给我两块钱,我要买娃糖豆吃。”

几个媳妇一看露了底,一把抱过蛋蛋出了门。边走边骂:“你吃,你个龟,你就知道吃,你给您姥娘和妗子买啥好吃的了。”

东屋门口站着的女人孩子闪开,里面走出一个打扮一新的小伙子。刘宏伟看了一眼,差点没有笑出胜来。此人象烧鸡,又瘦又小。皮包骨头的,如从纳粹集中营刚出来的犯人。刘宏伟断定,此人不抽大烟,肯定有胃溃疡,不然的话,一顿吃个窝窝头喝碗玉米汤,也不至于瘦成这样。

小伙儿挺高兴,小脸红扑扑的,像个猪肝。他一步三回头的出来门,手里不停的给门口站着的人撒糖敬烟,后面,王雁的妹妹王青也露出半个脑袋。她朝刘宏伟哪儿看了一眼,刘宏伟也看清了她的真面目。王青长的不丑,让人一看挺舒服的感觉。

小伙儿要走,王雁的叔婶和家里人送出了门。看他瘦小的个头,骑着那辆加重红旗自行车,特别扭,特有趣,象猴子骑马一样。

王青没有去送人,直接来到堂屋。王雁对刘宏伟看了看,努努嘴,刘宏伟明白了她的一丝,跟着王青走进里屋,走了进去。

“来了?路上好走吧。”姑娘低着头,轻声的问。

“好走。我们走的黄河滩。”刘宏伟道。

“我们这儿什么都好,就是没有一个正儿八经的路。”姑娘给倒了一杯水,递给刘宏伟。

“是呀,没有我们那儿的路顺。哎,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

“我叫王青。”她说。

“王青,你最近比较忙吧。”王青一愣神,白了一眼:“我有什么好忙的,没有你忙。”

话一出口,刘宏伟就感到不对劲儿了。尽管这时平平常常一句客气话,可今天这个场合说,有点不太合适,毕竟,人家刚刚见过一个男孩子。

“王青,你别听叉了,我可没有别的意思。”

王青说:“你的脑子转的还挺快,我没有那么多的心眼。”

王青显然是不高兴。说完坐在旁边不再说话。

屋里很静,我大气都不敢出。窗户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压低声音再外面说,“两个人谈的不是很热乎。”

站了一会儿,王青说:“你坐吧,我还有点事儿。”

刘宏伟道:“好,你去忙吧。”

王青出了屋,走进东配房,刘宏伟回到堂屋的客厅里。

不大一会儿,配房里传来王青和她父亲的争吵声。

“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他再好我也不同意。”王青说。

“你能找啥样的,人家小孩长的白白净净,排排场场的,又是高中毕业生,哪一点配不上你。”

“高中毕业生咋了,肩不能挑,手不能抬,犁地扬场问他会那样儿。”

王磨盘的低声:“闺女,咱可不能眼光太高。咱是种地的农民,这样挑三拣四会耽误你自己的。”

王青:“嫁人还不容易吗。刚才那个人都行。”

王雁:“妹妹,那个人象小鸡一样,你能看上他?

王青不屑一顾:“那有啥。人家个子低,可有手艺,会木匠活儿。人家一天做一个凳子,三天能做扇大门,一年能挣一百多块。咋啦?”

王雁显然很生气。一脚迈出东屋,用手指着屋里说:“你这死妮子,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算我吃饱撑的,管你这闲事。

王青说:“再好,我也不稀罕。”

刘宏伟明白了。他走出去拉住王雁说:“走吧,嫂子,咱们回去。”

刘宏伟和王雁往外走,王磨盘和老婆在后面追着:“雁儿,你别生气,你妹啥脾气你还不知道,别跟他一样。明儿个我和您婶在劝劝她,等我的准信儿,哈。”

走出村,来到黄河滩上,王雁几次想和刘宏伟说话,张张嘴又咽了回去。蛋蛋不说话,猛啃苹果。

“嫂子,我给你们唱个戏吧。”

王雁说:“就你那破嗓子,能唱啥戏儿?”

“我们天天唱着玩,挺不错的。”

王雁说。“好。”

刘宏伟扯开嗓子喉了起来:

陈老三,我问你,

你的老家在哪里?

我老家,在山西,

山西有个王家集。

你老家,在山西,

家里都有啥东西。

我家有鸭也有鸡,

有猪有羊也有驴。

……。

王雁说:“你这是什么破戏儿,不都是小孩子没事儿胡乱喊的吗?”

“这个不算,我在给你来一段刘忠河的《打金枝》怎么样?”

王雁说:“这到适合你的嗓子,唱吧。”

有为王,那个坐江山啊,

非呀容易唉,唉,唉,唉。

全凭文武保华夷。

安禄山反唐兵马起,

他要坐万岁锦绣社稷。

多亏了咱老皇兄郭呀子仪,

才斩了安禄山贼臣的首级。

有为王我见人头满心欢喜,

金殿上才把他官职来提,

我封他汾阳王那个人称千岁呐啊,

我的儿金枝女做他儿妻诶……。

王雁说:“老弟,唱的真不错。刘忠河唱的这么好,名气咋没有常香玉大呢?”留生哥说:“可能常香玉家有钱,长的漂亮吧。”

王雁说:“你净胡说八道。刘忠河与常香玉不一样,主要是唱法不一样。刘忠河的调是大本嗓,连说带唱,嗓音又宽又亮,有豫东红俩脸王唐玉成的派风,就适合豫东人听。”

刘宏伟:“这些问题咱不懂。我喜欢刘忠河唱的,也喜欢常香玉唱的,不就是一个戏吗?”

留生:“是呀,没法比,人比人,气死人。只要你有本事,肯定有人巴结你。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大闺女还不多的是,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王雁呵道:“闭上你的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