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伟,你兔崽子在那里磨磨蹭蹭,干毛哪?”第二天早上出操,连德顺看到刘宏伟穿衣太慢,在宿舍里扯着嗓门嚷道。

排里的老兵新兵惊愕的看着连德顺,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学生官儿啥时间学会骂人了?”

连德顺像变了一个人,和兵们搅混在一起,分不开了。到了周末,以前是自己一个人背英语,,有时候躺在**听音乐。他听的音乐要么是扯着嗓子喊外国胖男人,要么是嗲声嗲气的金发女人,兵们听不懂歌词,不喜欢。

连德顺开始和兵坐在地上打升级,炒地皮。谁输了,从旧报纸上私下一个两指宽的纸条,吐口吐沫,贴在输家的脸上。不贴纸条也行,用脸盆端来一盆凉水,谁输了喝一茶缸。

周末,连德顺领着排里的兵打篮球,踢足球,还经常和别的连队搞个友谊赛。赢了输了,他都有理由请大家喝啤酒,吃雪糕。有的兵太笨,比赛的时候影响成绩,连德顺真的用脚踹他。兵们不但不生气,反而和他嘻嘻哈哈的闹。以前,他总是咬文嚼字的和兵说话,不知不觉把人得罪了。现在该骂就骂,兵们反而不计较对错了,这个结果,连德顺没有想到。

排里气氛活跃起来,不像以前让人感到压抑。连德顺布置的工作很快落实,说话落在地上,也能听到响声了。

刘宏伟和他依然保持距离,他要弄明白,这个小白脸排长肚子弯弯绕很多,不知道里面底藏的什么药。

兵们在饭前睡后,周末假日,总爱凑在一起吹牛聊天侃大山。内容不一定,天文地理,山南海北,人情世故,甚至兵的表妹写的情书的错别字,都可能成为话题。只要一个人提起一个问题,兵们马上搜肠刮肚找理由证据,和对方抬杠。当然,最后谁也说服不了谁,有些问题本身就没有正确的答案,如鸡生蛋蛋孵鸡之类永恒的抬杠话题。

兵们抬杠急眼的事儿多了去,很多会动手动脚,把对方摔倒在地。打完了,找连队干部评理,还是抬杠。连队干部劝解一番,要是压不下不住,就要处分兵。警告,严重警告。连队又是研究又是当众宣布,跟真的一样。不过,这是连队吓唬兵,杀鸡给猴看。这个处分并没有落在纸上,更不会塞到档案里。

处分完了,开始几天,两人见面不说话。时间长了,这事儿忘到了脑后,又开始抬杠,抬的照样脸红脖子粗。连长指导员过来,揪住他们的小辫子:“上次的处分在我抽屉里,还热乎着。怎么,还想再来一个是不是?”兵们不说话,嘿嘿一笑,各忙自己的活儿去了。

以前连德顺很少参加兵们争执的问题,他感觉这些东西抬小儿科,没有意思,是个不值一提的事情。

三排长申国庆和他不一样,爱和人抬杠。看到兵们分不清高矮胖瘦抬杠的时候,他走过去,立马站到自己认为对的一方,和对方理论。新兵们看到排长说了反对意见,碍于面子,不和领导争执,和可稀泥蒙混过关。老兵不管那么多,梗着脖子非要和他说个小葱拌豆腐,明明白白。申国庆说不过,开始威胁利诱对方:“看看,平时说的好听,关键的时候不和领导保持一致,你这家伙政治立场有问题。”

老兵们不以为然:“排长,这是吹牛扯闲篇,和立场没有毛的关系。”

“你立场没有问题,那你观点有问题。我当兵这么多年,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吃的盐比你吃的米多,啥肯定比你懂的多,不服气是不?”

“你这是以权谋私,以势压人。”兵们抗议。

“我就压你了,怎么着?”申国庆很会耍赖。

申国庆认为自己是对的,他会和兵争到底。待兵服了,他会拍着对方的肩膀挖苦:“不停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兵们知道自己说错了,排长这么说,听后心里暖洋洋的。

如果他意识到自己错了,在开排务会的表扬对方:“你看人家谁谁,就是敢于坚持自己的立场,坚持自己的观点,明知领导不对,敢于实事求是,这种作风我喜欢。”兵们听后美滋滋的。

有时候他也会调戏一下别的排的骨干。因为乳汁甜不甜的问题,他和索继海抬上了。

“你说女人的乳汁不甜,你吃过吗?”索继海抓住了要害,逼着申国庆说话。

“你们听过歌里唱的,‘妈妈,你甘甜的乳汁把我抚养大。’如果不甜,怎么不说‘妈妈,你哪酸辣的乳汁把我抚养大’你给我说说?”

“那只是比喻。甜不甜的我们今天这些人谁也不知道。”索继海一点不让人。

“你小时候没吃过吗,你不会连自己妈的乳汁啥味儿都忘了吧。”申国庆一步不让。

“小时候吃的,这么多年谁记得。”这个时候看到连长家属走过来,申国庆狡黠的说:“问连长,他知道啥味儿。”

索继海真的问连长邢广富:“连长,你说,乳汁到底是啥味道?”

邢广富露出标志性的微笑:“等三排长结婚,老婆生了孩子,你们都去尝一尝聚知道了。”

索继海讨个没趣儿,悻悻的回来。

申国庆说:“我说不甜吧,你非要敢着上去,你想尝味儿道,连长能干吗?”

吃过午饭,三班长史青川和四班长覃宝强和刘宏伟坐在路边,看到炮营一个榴炮连过来了。一水的新东风卡车,拉着一水的新榴弹炮,炮营的兵们在车上,张狂得意的和炮一连的兵们打招呼,吹口哨,让迫击炮兵们肚子里迅速堆满瞬间产生羡慕季度恨的气儿。

“都是炮兵,咋就不一样,看人家多威风。”史青川望着远处的炮营的新车和新炮哀叹。他当兵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学个司机,拿个驾照,一直没有如愿。

“人家才是真正的炮兵,未来的战争之神。我们这炮兵,不要说神,恐怕连鬼都做不了,真是羞辱了先人。”覃宝强感叹。

刘宏伟笑道:“别看迫击炮是个老古董,现代战争仍然是不可缺少的武器。特别是局部战争,作为步兵近距离火力支援的有效武器,倍受陆军部队青睐。别看这些榴弹炮是大块头,真没法跟我们比。”

史青川道:“你新兵蛋子,懂个屁。现在西方国家都在大力发展大口径多炮管的火箭弹,杀伤力巨大。我们这些炮,都准备淘汰了。有些国家在用迫击炮,他们在用高新技术改装迫击炮。前一阶段,我看到一个资料,说美国出现了微声迫击炮、复合材料、智能化等新型迫击炮。日本已经将迫击炮数字化,可与轮式装甲车、小型装甲车等机动装备相结合,使用一套系统能够进行目标信息的收集和炮弹落点的观测。炮弹能自动识别履带车、轮式车、气垫车、直升机和有生力量等目标。我们这些炮,和他们相比落后多了,真上了战场,跟烧火棍差不多。”

连德顺赶上了,听见史青川的话,笑一笑:“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就像人身上的器官,没有一样的是多余的。我们的炮上战场有优势,灵活机动,携带方便。那些大炮去不了地方我们能去,他们完不成的任务我们能完成。”

史青川道:“连排长,你说这个我得跟你抬两句。人身上的器官有的可要可不要。像阑尾,他的作用就是发炎,把人折腾的死去活来。日本人和欧洲人一出生,就到医院动手术剌掉,你说能有多大用。”

刘宏伟说:“班长,不是我和你抬杠,你说的我不信。迫击炮决不是阑尾,更像是人的脾脏和胰腺。平日看着没用,真到了关键的时候,真能顶大用。”

“什么大的作用。大部队作战有飞机坦克,导弹火箭炮,小目标有火箭筒无后座力炮。我们这些迫击炮就像过年点个二踢脚一样,有响没响,对全局影响不大。”史青川身上有一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来自自己的兵器。

“三班长,我尊重你的为人,不赞成你对迫击炮的轻视。刚结束的伊拉克战争,我发现,伊军没有他、用迫击炮,而是用火箭弹直瞄火器攻击美军,不能不说是个败笔。”

刘宏伟刚看了一个资料,说伊拉克人放弃迫击炮而大量使用火箭筒绝非明智之举。原因在于火箭筒是直射武器,在打击目标之前,射手必须看到目标。但是,既然射手看到目标,则目标也就有可能发现射手。尤其是美军拥有高端的光学器材和夜视器材,伊拉克人是很难逃脱这些“眼睛”监视的。而且,美军修筑的防火箭筒的工事,基本上是像“墙”一样的建筑,能够阻挡住视线就能够阻挡住火箭筒。此外,火箭筒一发射,自己的目标就很容易暴露。

而迫击炮是曲射,炮弹先飞向空中,飞过一个抛物线后再砸向地面。这就很难防,地面上要防迫击炮的工事就必须是有顶盖的。像美军休息时的帐篷以及简易的防御工事,都是很好的袭击目标。新时代打游击战,迫击炮不失为一种有效的利器。

“你不要听那些所谓的专家胡扯,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伊拉克和美军对决,用啥炮也不行。就像一个罗马斗牛士和一个幼儿园的孩子拳击一样,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什么武器到他们手里也不管用。”覃宝强道。

“刘宏伟说的有道理,迫击炮的作用真是不可小觑,真是到了战场,特别是山区丘陵地带,作用无可替代。”连德顺说。

“连排长你真会忽悠,要是迫击炮有这么大的作用,世界上那么多国家花大钱买导弹飞机,制造核武器干嘛,干脆买迫击炮就行了。”史青川揶揄道。

刘宏伟看连德顺脸红红的,有点不好意思。心想:“这学生官脸皮就是薄,还不适应连队这种粗放式的争执。”

他不自觉的和连德顺站到一个立场,开始挖苦史青川:“四班长,你纯粹是投机取巧,偷换概念。我们说的迫击炮的作用是某个战斗中的,你说的先进武器是战争或战役中的,不是一个概念。 再说,就是一场小战斗的胜利,也影响大的战争的走向。知道被日本人捧为名将之花的阿部规秀是怎么死的,就是死在我军的迫击炮下。”

“一发炮弹让鬼子的一名中将见了阎王,这对那场战斗的胜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连德顺补充道。

“这是偶然事件,说明不了主要问题,我们不能以偏概全吧。”史青川还在嘴硬。

“在南疆的战场上,无论是我军,或是y军,迫击炮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迫击炮成为一种作用独特的武器,已经成为狙击炮。”

“狙击炮?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连德顺说。

“听说过狙击枪,第一次听说有狙击炮。”覃宝强笑。

“南疆的战斗呈现班组化,单兵化,那些大型火器已经用不上了,就像高射炮打蚊子,得不偿失。对付这样的敌人,迫击炮、无后炮和火箭弹是最好的武器。特别是射杀班组的敌人,迫击炮起到狙击的作用,堪称一绝。”

连德顺微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