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山带着梁国标和麻春喜，走进残疾人吕东风家，吕东风的母亲钱凤娥惊愕的看着三个兵，问：“你们找谁？”

韩振山道：“大婶，我们过来看看你们家东风。”

钱凤娥连忙摆手示意：“他一个瘫子，看他干啥。在屋里睡觉哪。唉，我是上八辈子坏良心，生了个这么废物，快把我们折腾死了。”

韩振山走进西屋草房，好像走进牲畜圈里，一股浓重的尿骚味直往鼻子里钻。里面黑乎乎的一片，一张木床，上面堆满了破衣烂衫，下面卧着吕东风。床底下有洞，下面陶罐，那是他大小便的容器。

和韩振山同龄的吕东风，小时候患急性脊椎炎导致下肢瘫痪，腰以下没有感觉。这么多年，不死不活熬着日子。下身瘫痪的吕东风，脑子却很灵光。上帝对人是公平的，吕东风失去了部分身体部件的功能，却给了一个聪明的头脑。他自学了一些电器知识，对手表收音机构造非常了解。画的画也很漂亮，只是没有拿出家门让人欣赏。

韩振山看不起眼前这个瘫子。他没有想到，就是眼前这个瘫子，给他带来无限荣光。他现在看到的是又脏又破，怎么下手收拾这个烂摊子。

“你们找我干啥？”吕东风有点儿不安的问。

“我们来你有什么需要的，我们来帮助你。”麻春喜道。

看着韩振山有点嫌弃的神色，吕东风心里明白，这是部队来做好事儿哪，何不利用这个机会。“你们是活雷锋，是好人哪。麻烦各位叔叔，先帮我把尿馆子端出去倒掉。最好给刷一刷，已经有半年没有刷了，味道儿挺冲的。”

韩振山看看麻春喜，麻春喜看看粱国标，粱国标看看韩振山，韩振山看他。粱国标脑子快速反应，三个人一个是副班长，一个是老兵，只有自己是新同志，自己不干，没人干。他走上前去，从床底下端出尿罐子。

尿罐子是红色陶土烧制的，里面半罐子屎尿。粱国标端着，一股恶臭迅速弥散开来，韩振山捏住了鼻子，麻春喜扭过头看了别处，吕东风想笑出声，看看三个兵的窘态，生生憋回去了。

粱国标把尿罐子倒在粪坑里，用水刷了几遍，拿了回来。麻春喜看到床底下很多尿迹，找个铁锹铲出来，又端几铁锹干土撒上，屋里空气好了很多。

“谢谢你们，解放军叔叔。你们要是真心帮我，帮我洗个澡理个发最好。上次是民兵连长带人学雷锋，帮我理发洗澡，我快一年没有洗澡理发了。

韩振山这才看到，吕东风头发很长，乱糟糟的一团。韩振山道：“可以，我们去找理发工具，然后弄点热水来。”

理发工具连队有，韩振山找到通讯员借来，自己要干，却玩不转推子。还是粱国标接过来，给吕东风理个平头。

“谢谢叔叔，你们太好了，我一辈子不会忘记你们的大恩大德。”吕东风小嘴挺乖，有点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

三个人从连队挑过来一担热水，把吕东风身上洗了三遍，才算把污渍洗了下来。几个人又帮他把屋里的衣服洗了洗，忙活一通，用了三天的时间，才算是把吕东风这个人和屋子收拾出来。

韩振山看出了他的心思，道：“我们可不是为了名利，抱着啥目的来照顾你，主要是听说你身体不便，领导让我们过来。以后有什么事儿，你找我们就行。”

连队各班排都在做好事儿，挑水扫地，打扫街道。村里有人在路边堆了肥料，四班过去把他们平整一番，把粪堆弄成了豆腐块一样的模样。这给其他单位做出了样子，没几天，村里所有的粪堆都成了豆腐块。也有人帮助老百姓干农活儿，种庄稼。老百姓看到军人，脸色晴朗了很多。

曲家谁也不敢去了，绕道走，好像成了雷区。现在的乔金宝在路边的连队炊事车上炒菜做饭，曲春杏站在一边呆呆的看着，美滋滋的。这可苦了曲春苗，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哪，只好站在姐姐身边转圈。

刘宏伟顾不上搭理她。刚代理班长，自己不带头遵守纪律，其他兵们眼巴巴的盯着哪。刘宏伟故意装作没有看到曲春苗递来的秋波。其实，他心里也在难受，家里的王青来信，催他买手表自行车，回家结婚成家。刘宏伟给她写信说：“要这些东西没有，要命一条。结婚可以，要等三年后。”信发走20多天了，一直没有见到王青的回信，心里忐忑不安。

周五晚上，连队开班长骨干会，总结汇报本周工作。刘宏伟和韩振山碰个头，知道训练和做好事儿这两项工作都不错，挺有份量，故意晚去了一会儿。他进门的事儿，三班长正在汇报本班的工作。

史青川道：“我们班本周按照连队安排，经常训练。班里战士都很认真，很能吃苦，训练成绩提高很快。”他看看指导员投来满是问号的目光，急忙说道：“按照连队支部的部署，我们班本周在搞好军民关系这方面，做和很多扎实有效的工作。我统计了一下，共为老乡挑水200多担，扫地500多平方米。铡草两千多斤，垛粪堆一千多个平方。”

指导员很失望把后背靠在椅子上，他有点儿放松，更有点失望。因为，今天汇报的工作，基本上都是这些内容，只不过数目多少不同而已。

到最后，指导员指着刘宏伟说：“一班长，你讲一讲你们班本周干了那些工作，简明扼要，不要啰嗦。”

刘宏伟站起来说：“我们班本周的工作，归纳起来两句话，两件事儿。”

连长和指导员挺直了身子，望着刘宏伟，很期待。

“一句话就是我们班要创建全能炮班，人人都是全能炮手。第二句话就是我们班要帮一个瘫了10多年的瘫子站起来。”

下面的班长们疑惑的看着刘宏伟，连长指导员露出微笑。一排长连德顺没有笑，很严肃的看着刘宏伟。

“你详细讲一下你这两句话，两件事儿。”邢广富道。

“我们在山上驻训几个月了，班里各个炮手已经把技术练的炉火纯青，都是优秀的成绩。我们感到，在这样耗下去没有啥意思。我们班着眼未来战争要求，鼓励大家正当多面手，争当全能炮手。一个班不能只有一个一炮手，一个二炮手。我让三炮手当一炮手练练技术，让二炮手当一炮手或三炮手练练。大家每个位置都试一试，不论将来上考场，或是上战场，操起装备都能打，不会因为缺一个人而影响全班的成绩。”

邢光富不住的点头，看着连德顺说：“有创意，想法很好。”

“你们班本周做的第二件事儿，说是让一个瘫子站起来，你是真的，还是文学化了。”指导员调侃。

“这是真的，指导员。这个村有个青年叫吕东风，和我们年龄大小差不多。小时候因为得了急性脊椎炎导致下肢瘫痪，生活不能自理。我们班由副班长韩振山同志带队，去了三名同志，帮助吕东风个人卫生打扫了一遍，又是洗澡，又是理发，这里就不说了。关键是我们在想办法让他站起来。”

班长们在下面叽叽喳喳的骂起来：“吹牛逼不报税，你们是医生们，就是医生，能有本事让瘫子站起来，我真服了你们。”

“别乱吹，给自己留点后路。”

指导员倒是听懂了，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儿，笑道：“你们有什么具体措施没有，说来我听一听？”

“这个吕东风，别看下半身不好使唤，脑袋瓜格外灵光。他跟人学会了修理收音机，手表，打火机。由于家里穷，他这门手艺展现不出来。我们想，如果能给他买辆轮椅，再买些工具和电器元部件，支持他开个修理部，就能自给自足。不但是身体坐起来，精神上也站了起来，和经常人一样自食其力。”

会场平静下来。指导员和连长很满意的交流一下，然后做了讲评，散会回家。

刘宏伟要走，指导员把他叫住：“一班长，你先不要走，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刘宏伟走过来，坐在连长指导员身边。看人走的差不多了，指导员问：“你们的想法很好，很有创意。只是有个现实问题，给这个吕东风又是买轮椅，又是买工具，一笔不小的开支，经费从那儿出？”

“我们打算在班里搞个捐助，每个人拿一点钱出来。一个月完不成，分几个月进行。”

“这个是好事儿，连队支部大力支持你们。这个钱不要你们掏了，本来就几十块的津贴，苦哈哈的。我和连长一人拿一点，在从连队杂项开支中挤点钱出来，把这个事儿就办好了。刚才我和连长商量了，你们班训练也有特点，有创意，宏伟，你继续负责搞好班里军师训练。这个帮扶残疾人的事儿，由副班长韩振山牵头搞好。对了，你要写个材料给我们，不要从做好人好事儿的角度写，而是从帮扶残疾人，或者从干好军民共建的高度写，要快一些，我们连作为一项重要工作，上报到团政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