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节

第126章:铮铮誓言

夜幕已垂。

迤逦绵延的宫阁中,次第亮起一盏盏华丽的宫灯。

少年天子凌涵威,在永和门前不住地走来走去,神情急躁不安,不时停下来,厉声喝斥身旁的宫侍:“怎么还没消息?”

一众宫侍个个面色惶惑,除了将腰弯下,再深深弯下,他们也无计可施。

“皇上!皇上!”内廷总管邓仁一溜小跑着从永和门外奔进,“……安国夫人已经平安回宫,现在已进了北宫门,正朝这里来……”

“是吗?”凌涵威双眸一亮,眼中戾色顿时收尽,甩开步子就朝外奔去。

“嗳!嗳!皇上,你等等奴才,等等奴才啊!”邓仁急得直叫,忙忙地追赶着小皇帝

“绮姐姐!”

才从轿中走出,白思绮便听见一声生脆的喊声,紧接着,胳膊便被一只小手抓住:“绮姐姐!你到底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皇上,”白思绮略带歉意地笑了笑,“难得出宫一次,顺带去别处逛了逛,故而回来得迟了。”

“真是这样吗?”凌涵威侧头看向那四个战战兢兢的宫侍,龙目不怒而威。

“启禀圣上……是是是是是这样……”四名宫侍在锡达的院子里,只怕也受过他那些侍卫好一番调教,此刻虽然惊骇,却还是伏地齐声答道。

凌涵威本欲细问,可眼角余光看到白思绮坦然的眼神,便收了话头,转而携起白思绮的手,十分体贴地道:“绮姐姐,你在外奔波一天,想必是累了吧?母后已命人在凤祥宫中备好佳宴,咱们赶紧走吧。”

“臣妇遵命。”白思绮趁隙向那四个宫侍递了个眼色,这才同着凌涵威转道凤祥宫。

一进凤祥宫,端坐在主位上的沈皇后便起身含笑相迎,口内责道:“思绮,下次切莫如此了,看把皇儿急得,都来回跑了十几好次了。”

面对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母子,白思绮除了笑,别无他言可答。三人入座,一旁便有宫人奉上各色精美的菜蔬,并杯盘碗盏等。

少时饭毕,白思绮又陪着沈皇后和皇帝说了会儿话,这才告退起身,缓步出了凤祥宫,折返自己的居所霓影阁。

“绮姐姐,”转过一道回廊,身后却忽然响起一声低唤。

白思绮伫住脚步,回身一看,眉梢不由轻轻蹙起:“皇上?”

“绮姐姐。”凌涵威也不多言,只是反反复复地叫着她的名字,步上前来,伸手握紧她的柔荑。

“皇上……?”白思绮不由更加疑惑不解,怔然地看着他,心中一阵七上八下。

“绮姐姐,”凌涵威依旧重复地唤着她的名字,乌黑双眸晦沉如深海,“……绮姐姐今天,果真没有,遇上什么人,什么事吗?”

“唔?”白思绮心中一阵突突乱颤——莫非?是了,北天牢出了那么大的事,随即魏关山带领大批禁军赶到,天牢里的情形,想必也已上禀凌涵威,所以小皇帝才有此一问

可是他……到底想知道什么呢?

暗暗地沉吟着,白思绮始终没有开口——那样不堪的情形,又让她怎么对他,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提起?

“绮姐姐,能答应涵威一件事吗?”

“什么?”

“涵威希望绮姐姐平安。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胆敢伤害绮姐姐,请绮姐姐一定要告诉涵威,涵威一定会让那个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十岁的小男孩儿,就用那样坚执的目光看着她,用自己的誓言,表达着他无与伦比的决心与信念。

“臣妇……遵命……”白思绮含混地答着,有些慌乱,有些不知所措,此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短短几年之后,就因为今夜这个不曾被她放在心中的誓言,整个天祈,包括整个天下,掀起怎样一场卷天席地的狂风骇浪……

直到迈进霓影阁,白思绮的心潮仍旧久久未能平伏——这两日以来发生的事,实在太多太多——先是在广琼园养伤的襄南王,莫名被锡达调了包,然后又是一封凭空出现的“亲笔密函”,让慕飞卿有口难辨,再次身陷囹圄,然后又是今天北天牢里的那一幕——那个叫红娆的女人,到底是何来历?她和慕飞卿之间,又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过去?锡达“好心”带她前往看戏,到达是出于什么样的居心?襄南王之事,乃是天祈的内务,他又为什么非要搅和进来?

“嗖——”

不曾掌灯的霓影阁中,忽然多出一道修长的黑影。

“谁?”白思绮一个惊跳——方才一直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竟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夫人,是属下。”黑暗中响起一个低沉冷凝的女声。

“红鹰?”白思绮紧绷的心弦微微一松,“你……这个时候出现,什么事?”

“刚刚属下得到银鹰传来的消息,红翎公主的玉驾已经进京,现下榻于城东‘西胜’客栈

。”

“有什么问题吗?”

“据密报,住在‘西胜’客栈中的,还有另外一人。”

“谁?”

“羌狄王子锡达。”

“锡达……和红翎?”白思绮的眉头顿时蹙紧,“他们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不仅仅如此。”红鹰字字清晰,语若玄冰,“东烨六皇子东方凌,也曾派属从去过‘西胜’客栈。”

白思绮的心骤然沉了下来,泛起丝丝缕缕的寒意——连东方凌也……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那……大将军可有布署?”

“有,但具体的行动,银鹰并未透露,应该是将军授意如此。”

“我知道了。”白思绮有些无力地摆摆手,“你先回去吧。”

“是。”红鹰恭敬地答应一声,身形一闪,已然消失无踪,这情景倒让白思绮禁不住想起今日在天牢里见过的,那个叫红娆的女子,犹记得她离去之时,仿佛也只是这么轻轻地一旋身,便声息俱无。

寒凉的夜风穿透雕花窗扇,发出呜呜的低啸。

冬,已至。

怕是再过两天,那雪,就会纷纷扬扬下起来吧?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顼梁城初冬的第一场雪,预示着的,又将是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