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节

第439章:女人的力量

“我问的,不是你,是她——”天母宝相端严,字字纶音

“……她……”白思绮尚自迷惑,却听得自己的嗓音忽然间变了,“月婀,拜见天母。”

“我只道你已经断情绝念,却想不到,你终究还是放他不小,竟然偷偷附着在此女身上,潜逃出天月云境,月婀,你可知如此行事,会给多少无辜之人,带来灭顶之灾吗?”

“月婀知道,其实月婀,是想劝止阿痕,想助他消泯魔障……”

“本座面前,你何须妄言?今日本座前来,便是要将你带回天月云境,至于月痕,他自有他的归处,岂是你能掌控决定?”

“天母,”白思绮面现悲凄,“月婀没有别的意思,月婀只是想,在这世间多陪他一些日子,仅此而已,更何况,他和白思绮此刻均身陷险境,倘若我贸然离去,只怕他们,他们——”

“他们的结局如何,都与你无碍,”天母神情冷然,言辞间不留分毫余地,“倒是你,若是滞留此地,不单自己会永坠暗狱不得解脱,还会害了白思绮,害了月痕,害了天月云境和这里所有的人,难道非得等到那时,你方知悔悟吗?”

“那——请容许婀儿再见他一面,就远远一面,可好?”

“不行!”天母断然否决,“你快快自行离开白思绮的身体,进入我手中银盒内,若是迟了……”

“已经迟了!”

天母话音未落,另一道阴森沉戾的声音已然传来,堪堪打破他们的对话。

白思绮闻声转头望去,但见密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身裹黑袍,面色雪白的男子。

随着他步步走进,一股浓烈且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使得周遭的气温像是突然从仲春变成了严冬。

天母眼中闪过一丝愠怒,顾不得许多,厉声喝斥道:“孽障!还不快速速离体!”

“月婀,”鬼魅般的声音也随之响起,“留下来……只要你肯留下来,便能与自己心爱的男子在一起……天月云境,那是一个多么荒凉的世界,你甘愿回去,承受那永无止境的孤独和寂寞吗?与其如此,不如杀了这个老家伙,留下来,过你想要的,夫唱妻随的生活……”

他的话音像是迷汤,带着无穷的蛊惑力量,白思绮原本清澈的眼眸渐渐变得混沌,右手慢慢举起,探入衣襟内,摸出一直存放在身上的——暗灵珠

“孽障!”天母面色顿变,“没想你苦修多年,定力竟如此不堪一击!旁人三两句蠢话,便让你失了理智,早知如此,本座,本座……”

天母话未说完,白思绮已经念动灵决,暗灵珠徐徐升上半空,通身光华大绽。

“你——”天母咬牙顿足,却也不敢与暗灵珠正面对抗,长叹一声,没入云雾之中,消失不见。

“哈哈!哈哈!”黑袍男子放声长笑,“试想这天地之间,有谁,能是我的对手?”

慢慢地,他转过身来,眸光落到白思绮脸上,久久凝住,然后迈开双腿,一步步,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告诉我,暗灵珠的口诀。”

盯着白思绮的双眼,他缓缓出声。

“日月交替,星宿轮转,天光北斗……”

“不可以!不可以告诉他!”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同一张口中,竟然发出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男子微微一怔,继而呼地抬手,扼住白思绮的喉咙,双眸倏地眯紧:“说!后面是什么?”

白思绮面色紫涨,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但却死死地咬着牙齿,再不肯多言一字。

“俞——天——兰!”男子低咆,眸中冷光霍霍,“今天就让我好好瞧瞧,你这小小一丝游魂,竟然有何能耐,敢与我作对!”

白思绮满眸凛冽,死死地瞪着他,忽然张嘴,重重地,朝自己的舌根咬下去——

“嗖——”一支寒光闪闪的利箭,忽然从后方射来,直取男子的后心

男子看似根本不加理会,只在利箭擦身的刹那,猛地转身,竟然硬生生地,用白思绮的胸口,对准锋利无比的箭头!

“绮儿!”密林森处响起一声惊惶至极的呼唤,接着一道人影迅疾奔出,直至她的面前。

眼前已是一片模糊,散乱的视线,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白思绮只是竭力微笑,朝着人影探出指尖:“谢……谢……帮我,告诉阿卿,我……爱他……永远……”

“哼!”黑袍男子冷哼一声,蓦地松手,白思绮的身子立即朝地面软倒。

来人顾不得对付黑袍男子,匆匆一把将白思绮抱住,不住地呼喊道:“绮儿!绮儿!绮儿!”

“我……”白思绮呼吸渐渐困难,抬起的右手最后落到自己突起的小腹上,“……孩子……妈妈……看不到你了……”

“不会的!绮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救活你,白衣,白衣,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你不是在这座山里吗?快出来啊?”

苍山寂寂,不断回旋着他悲伤而绝望的喊声……

女人的力量:

春天到了。

葱郁草地上,开满各色花朵,粉的红的紫的,好看极了。

偏偏,坐在草地中央的男子,却是满眼呆滞,仿佛对身边的美景,视若无睹。

遥望着儿子寂寞的背影,额若熙眸中,亦是一片黯然。

“公主,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可是将军,到现在仍然不肯开口,您看,是不是跟他言明,说那天的事,只是您一时情急?”

额若熙摇头。

朱硕不禁情急起来:“可是将军这模样,怕是——”

“现在跟他说什么,都没有用,除非,把绮儿活生生地带回他面前。”

“我们已经派出所有人手,前往诸国打探少夫人的下落,至今仍无任何消息

。”朱硕说着,忍不住深深叹气。

当日澜江边上,事出突然,少主失去常智,公主身受重伤,而隐军也损失惨重,是以根本没有余力及时搜寻少夫人的下落,后来虽多方打探,仍旧无果。甚至,时到如今,他们仍未弄清,当时掳走少夫人的黑衣人,到底是谁。

半月前,少主闯皇城,焚宫殿,落得千夫所指,英名尽丧,却仍旧没能换得少夫人的半点信息,为免再生枝节,额若熙公主带着所有人等,夙夜离开顼梁,返回达西草原,暂时寄居云曜城,就是不希望,少主再受到任何刺激。

从那以后,少主的心魔之症倒是再未发过,可是也将自己深深地封闭起来,不言不语,除了正常的生理行为,几乎与傻子无疑。看到如今胡子邋遢,满脸枯槁的他,谁还会相信,他,就是那个曾经叱咤风云,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铁腕将军?

难道一个女人的力量,真的能强大如斯?

朱硕不敢相信,却也不得不信。

“大夫来了。”锡达领着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从草地的另一边走来。

见额若熙并未表示反对,锡达冲男子点点头:“你过去瞧瞧吧。”

男子一言不发,转身慢慢朝慕飞卿走去,半蹲下身子,抓起他的手腕,开始诊脉。

直到男子再度站起身来,离开慕飞卿,锡达方才凑上去问道:“如何?”

男子仍旧沉默不语,只看了锡达一眼,便朝远处走去。

“真是个怪人!”朱硕一脸莫明其妙,“二王子,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家伙?”

锡达故作神秘地一笑:“说不定,只有这个怪家伙,才能治好那傻瓜的病呢!”

“锡达!”一抹喜色自额若熙眼底划过,“莫非——”

“嘘——”锡达翘起食指,放在唇边,示意他们噤声,“他没说,我也没问,只怕事情,没有咱们料想的那么乐观——”

“我这就不明白了

。”朱硕浓眉上扬,“若是有了少夫人的消息,自然是好事,为什么——”

“谁有绮儿的消息?”这边三人尚计议未定,多日不言不语的男子已然跳起,猛地冲到锡达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绮儿在哪儿?绮儿在哪儿?”

锡达痛得龇牙咧嘴,为了拯救自己的胳膊,赶紧否认:“谁,谁跟你说,有白思绮的消息了?”

“你们,你们刚刚不是说,有她的消息了吗?”

“那只是个假设!”锡达用力掰开他的手指,“你别听风就是雨的!”

“不对!”慕飞卿眼中的混沌却一扫而空,变得矍矍闪光,“刚才那个人——白衣!是白衣!”

扔下这么一句话,他当即转身,朝着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飞步追去。

“可怜的白衣,只怕是要倒霉喽!”锡达一脸的幸灾乐祸,忍不住感慨道。

“我们还是赶快过去瞧瞧吧。”额若熙却是一脸的忧心忡忡——关于白衣,她只是听白思绮和东方策提过几回,对于他此次的来意,她还很是质疑。

“那,走吧。”锡达扭了扭胳膊,甩开大步,走在了最前头,他也想看看,那个突然变成呆瓜葫芦的镇国将军,到底是真傻,还是在装傻。

远远地,隔着被风吹起的帐帘,他们便看清了那两个相对坐在案边的男子。

俱是身穿白衣,只是一个干净整洁异常,而另一个,满脸的胡碴,活像刚刚从原始森林里钻出来。

锡达三人很有默契地停下了脚步。

如果白衣,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慕飞卿说,那么现在,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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