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热的不行,喉咙干的发不出声音,摸了摸耳朵,滚烫似烙铁,肯定红的不成样子。所幸因为换座位,教室里你来我往、吵吵囔囔,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样。

我用力吸了好几口气,偷眼看她。嘈杂的环境里不发一语,自顾自地把书和文具叠成一堆,甩了一下头发站起来,然后抱起书绕过讲台,朝我一步一步走过来。可是并没有看我一眼,连瞥一眼的意思都没有。似乎对于谁是她的同桌一点儿都不在意。

无论是谁,无论如何,对于新的同桌至少会报以友好一笑吧。

可是她并没有。我完全透明。

下一刻,我做了一件实在羞于启齿的事情。

座位旁边的椅子本来就有点松,我悄悄把上面的螺钉拆下来。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让她进去。

她把书放在桌子上,坐下来的时候摔倒了。哐啷一声,动静很大,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她攀着桌沿踉踉跄跄爬起来,头偏过去看着地下。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我看不见她当时是什么表情。

她似乎哭了,但是极力忍着,下唇被牙齿咬的像要滴出血来。

真是懊恼,懊恼,懊恼!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不过想要引起她的注意,看我一眼而已。一眼就好。

怎么会干出这种傻事来?蠢毙了!

她呢?不知道对我可有印象?曾经还故意在她面前卖弄,介绍自己的名字跟《诗经》里“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里的邂逅同音。呀呀呀,回忆起来都是一些幼稚的让人脸红的事情。

得了,得了,多想无益。

从今天起,以后就是同桌啦。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人总有机会说上话吧。

对我来说,跟她同桌犹如喜从天降,因此郑重其事地写一篇日记以作纪念。

翻着手里谢厚的这篇日记,辛意田想起来了那天发生的事。当着全班老师同学的面摔倒,对于那时还很自闭的她来说,羞愧的想死的心都有。可是没想到会是他的恶作剧。

原来那时候,他也喜欢她。

心中仿佛有一扇门轰然打开,一道绿光在记忆里一闪而过。高二放暑假前考完试的那天,他站在楼下栏杆旁对她说——

“我们,开学见。”

这是那个安静如水的少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往上扯了扯单肩背着的书包,低着头离开了。两人在分岔路口同时回头,互相看了一眼,没有任何表示。就这样,最后一眼,然后天人永隔。

她全都想起来了。眼泪顿时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流个不停。

谢谢他曾喜欢她。

晚上谢得回来察觉到她的异样,问她眼睛怎么肿了。她沙哑着喉咙说:“高兴啊!”

他走过来抬起她下巴怀疑地问:“哦,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她横了他一眼,嗔道:“你这个粗心的爸爸!”

谢得过了会儿才反应,神情很激动,瞪大眼睛反复确认:“真的吗,真的吗?”

她微笑着摸了摸肚子。那里有一个新的生命,他和她的孩子,多么神奇!

谢得立即紧张起来,不顾她的反对扶着她小心翼翼在餐桌前坐下,拍着胸口做了个无比庆幸的姿势,感叹道:“辛意,我从没有这样实实在在地感到快乐过,它就在这里,真真切切,好像我以前之所以那么不快乐全是为了积攒到今天一样。你说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好?”

他们对着电脑浏览网上推荐的“取名大全”,边看边笑骂。

所谓幸福,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对此,他们很有信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