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率领鲍嗣之及二百将士向着城下攻去。

攻城的贼兵突然见到有人从城外杀来,很是意外。不过,当看到我军人数并不多后,马上镇定了下来,拨了四、五百人前来迎战我们。余下的众贼兵依然不顾生死地往城上猛攻。

敢死队刚刚与数百贼兵杀到一处,就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城楼右侧的一处城墙轰然倒塌。城上的士兵、墙上的贼兵、以及城下未来得及逃走的人全部葬身其中。

穴攻!我的心里一惊。

现在我才明白前些天贼兵派了几条船破坏了水栅,攻到水城下拿长斧、长锤砍墙的用意。原来那时的他们并不是为了砍倒城墙,而只是为了查看各处城墙的质地,为穴攻做准备。

难怪后来跟来的十几条船被蒯恩阻在明栅外面后并没有急于往里攻。等到锁在明栅里面的那几条船上的贼兵被全奸之后,明栅外的那十几条船还四处游弋了一番才撤离。看来,姚盛或是别的贼军头目一定在那十几条船上。原来那时,他们只是来查看城防的,并不是来攻城的。

我一面与贼兵格斗,一面对身边的蒯恩、孙季高等人说:“快找姚盛!擒贼先擒王!”

没想到不等我们去找,姚盛自己就送上门来。他大概是见到那四、五百人无法阻住我们前进的步伐,亲自率领千余人向我们发动进攻。姚盛骑在高头大马上非常显眼,但是我们的箭、矢还难以对身穿重甲并有卫兵护卫的姚盛造成伤害。

“大家调整阵式!攻向远处那个骑马的!”

敢死队听令,集结在我周边。我令鲍嗣之的那一队护卫,我和蒯恩两人领头向姚盛所在的方向突击。

尽管贼兵人多,但是这一次全力突击十分有效。我们将面前的贼兵逼得连连后退。我瞅准一个空档,独自从贼群中插了过去,并飞快地蹿到姚盛的面前,挥刀直向他劈去。

姚盛慌忙举戟相迎。才过了两招,姚盛手里的戟就被我的刀震飞了。

姚盛一看情况不妙,慌忙带马就逃。

我向马急砍一刀,却没有砍中,眼看着马如离弦的箭一样射了出去。

我往前追了十几步,却见那匹越奔越远的马突然长嘶一声,抖抖身体倒在地上,将姚盛也重重地摔了下来。

我正奇怪间,只见从马腹下钻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人来。此人竟然是李汨。

李汨并不是敢死队的成员,我也并没有带他出城。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到城下,又是什么时候钻到了姚盛的马腹下,用匕首将马刺死了。

没有马的姚盛看到我越奔越近,大显惊慌。他那身重甲在此时看起来十分的碍事。我离姚盛已经十余步,眼看就要追上时,忽然斜刺里蹿出来六个大汉将我和李汨挡住。

跟我这形状怪异的却月刀比,那六个大汉手里的兵器倒是十分稀松平常得很:一个手持钉靶、一个手握锄头、一个手拎镰刀,这倒也罢了,剩下的三个兵器却是:一把扫帚、一把簸箕,一把鸡毛掸子。

我皱皱眉头,想:姚盛是不是被追得狗急跳墙了,连乡里的佃户和家里的仆人也派上阵来。

可是交上手之后,我才发现这几个“仆人”非常难对付。最令我忽视的那只看似没有杀伤力的簸箕却对我造成了最大的威胁。因为持簸箕的那人身法十分灵活,而那簸箕又大。他前跳后跃的,其实并不是为了杀伤我,而是为了阻挡我的视线,好让另外五个人找机会攻击。

这簸箕也不是什么寻常的簸箕,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机关,不时地发出亮光来。这亮光不仅始终让我处于明处,还无时不刻不在吸引我的注意力。

头一回碰到这样的情形,尽管没有吃什么亏,可是被那簸箕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我杀得心头十分恼火。

看到跌下马来的姚盛正在往远处逃,我心里十分焦急。

这时听到一阵怪叫声临近:“司马,你打的这几个是什么人?”

“仆人!”我心里想的是姚盛的亲兵,结果出口却成了“仆人”。

“仆人?哦,那好对付……你祖宗!”

听到刚赶来的蒯恩口里叫着“你祖宗”,自然是又砍翻了一个贼兵。

我忙冲他喊道:“不好对付!他们不是仆人,是姚盛的亲兵。快来助我,姚盛要逃掉了。”

“好。你祖宗,我来啦!”

蒯恩的这句话紧承着我的上一句话,听了让我哭笑不得。

“哇呀呀——哈哈,哇呀呀——哈哈。”蒯恩看着这些人的兵器,一面打一面不住地笑。

其实我要不是强忍着,恐怕也早就笑开了。

从来就未曾想过生死存亡的战场也充满着如此欢乐。不过,我现在哪有工夫在这里享受这种异类的趣味?

趁着那六个“仆人”分心对付蒯恩的机会,我照着那个大簸箕砍了一刀,一闪身,向姚盛追去。

姚盛并没有跑远,因为他的重甲一时半会儿还脱不下来。那几个帮他脱甲的亲兵还得抽空不住地回头对付牢牢跟着的李汨。

李汨虽然力气不大,但是奔跑速度快,身形迅捷。对方尽管人多,但是在李汨东一下西一下的攻击下,手足无措。贼兵气得大叫:“李汨,你这家伙投降了也就罢了。竟然帮着敌人打我们。你还有良心未?”

李汨一面拿匕首乱戳,一面回答说:“我李汨个儿小,也是条汉子。当年跟着主人走错了路,如今可要将你们这伙贼人杀光灭绝。”

“你这个小矮子,是条什么汉子?就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呀,刘奴追来了!”

那个贼兵口称的“刘奴”就是我。这既是我的小名“刘寄奴”的简称,也是贼兵用“奴”字来表示对我的篾称。

如今这个“刘奴”的名头在贼军中已经非常响亮了。这绰号对许多参加过句章、海盐战的贼兵而言,显然具有极大的震慑力;而对于没有参加过这两地战争的贼兵而言,震慑力则只会更大。毕竟,传言通常会将一件寻常的事情放大许多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