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姚盛早已没有了大帅的风度,拖着两腿和重甲,十分狼狈。那几个亲兵已顾不上帮姚盛脱重甲,而是调转身来试图挡住我。

与那六个“仆人”相比,这几个亲兵显然差得远。不消十个回合,就把他们全都杀光了。

姚盛回头恐慌地看到随行的亲兵已被杀光,而其他的贼兵还离得老远。他自知死期已至,反倒不跑了,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我。

我大喝一声:“姚盛,你还有何话说?”

姚盛只是看着我,没有说话。

李汨跳起来道:“姚盛,你还记得当初羞辱我的事么?如今还能怎地?”

难怪这李氏兄弟死心塌地地投降呢,原来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他们在贼军中有别的过节。

姚盛不理会李汨,却对我笑了笑说:“能死在阁下刀下,也是幸事。来吧!”

我没料到刚才狼狈逃窜的姚盛此刻却又如此镇定。

“李汨,上去绑了他!”

“遵命!”

李汨把匕首往靴子里一插,把腰带一解,上前绑姚盛。姚盛长叹一声,主动地把双手背向身后,束手就擒。

李汨刚走到姚盛身边,忽然姚盛背在后面的手转过来,只见手里亮光一闪。我心道:不好。大喝一声:“小心!”同时将刀挥了过去。

只听得“噗”、“噗——”两声。一大一小两个躯体同时倒地。

“李汨!”跨到李汨身边。

“啊——好疼!”

听到李汨的声音,又看到姚盛的短剑扎偏了,只插在了李汨的胳膊上,我才放下心来。

再看那姚盛,身体已劈作了上下两半。

方才那一刀劈出去,我用足了力气。情急之间,也幸亏李汨身材矮小,若是再高一些,腰斩姚盛的那一刀说不定还会误伤他。

天明时,城外终于响起了撤退的锣声。海盐城上也摇旗示意我们回城。

我和鲍嗣之、蒯恩等人且战且退。等到贼兵不再追击,纷纷回营之后,我们才攀着贼兵留在城墙上的云梯回城。

我和鲍嗣之走进县府,见到前厅里聚了许多人,吵吵嚷嚷的。鲍陋无奈地垂头坐在椅子上,仿佛面前的争论与他毫无干系。

看到我和鲍嗣之走进来,人们暂时安静下来。这时,鲍陋站起来,略显疲惫和尴尬地说:“刘司马回来了。”

“是啊。不知各位为何事争论?”我环顾了一圈。

一个县吏从人群里走出来说:“我等认为鲍大人守城不当。此外,刘司马贸然出城袭击的决策也不妥当。”

我问:“何处不当?”

“海盐城尚未筑就,城防本就薄弱。刘司马出城带走了大半的弓兵和弩箭,导致防守不力。城上的箭矢很快耗尽,不能以远攻压制敌人,乃至险些导致城破。”

“但城并没有攻破啊!”遍身血污的鲍嗣之站在我身后大声说。

“诚然。但昨晚的形势危如累卵,你等不在城内,哪知守城之艰?”

鲍嗣之一听这话,火气冲到了头顶,他说:“我不知道守城之艰?你们两千人在城上,还说守城之艰?我们两百人冲进贼陈里冲杀。你可知突袭之艰?”

“既然知道突袭不易,就不应当突袭。听你口气,倒是你等二百人救了海盐全城?我等均是坐享其成不成?”

这县吏说话的确是很刻薄。我听了心里有气,但还是强忍了。毕竟在这海盐与在句章不同。在句章我既是一军之主,也是一县之主,而在海盐我只是客。

我斟酌了一下语气,对那县吏说:“确实是我筹划不当。未料到贼兵携了攻城器械,蚁附攻城。此乃我之失误。”

“刘司马……”鲍嗣之刚说出这几个字,话就被他父亲打断了。

鲍陋说:“此事不关刘司马的事。是我执意让他携走大半箭矢的。尽管我军伤亡惨重,但若非刘司马围魏救赵之计,海盐城也的确难以守住。”

“究竟有多少伤亡?”我忙问。

“死了四分之一,伤了一半。”

听到这话,我顿时大惊。贼兵攻城最激烈时也并不比进攻句章、小溪时那样猛,竟然一仗而损失五、六百人。我望望协助鲍陋守城的虞丘进,他的表情极其复杂。。

鲍陋随后向我陈述了昨晚守城的情况。

最初的攻势虽然不猛,但是因为是持续攻击,所以对守军体力消耗极大。那时候贼兵还没有动用攻城器械,对守城造成的威胁也并不大。虽然虞丘进多次提醒,但是鲍陋对于部分守城士卒的部署的确是有一些疏忽。

当贼兵的云梯架到城墙上、贼兵蜂涌往上蹿时,不仅仅鲍陋,连虞丘进、刘钟等人也慌了。赶忙调集正在轮番休息的士兵堵住防守缺口。因为贼兵用冲车冲城门,所以不得不又加派了士兵守城门。总之,城上四处告急,而鲍陋、虞丘进曾一度因顾及不周而指挥失灵。

最终之所以能守住城,既是因为敢死队的突袭牵制住了贼帅姚盛和一部分贼兵,更是因为运气。由于穴攻而崩塌的那处缺口已经拥入了上百贼兵。只要贼兵再坚持小半个时辰,城池就会真的被攻破。

听着这个战斗过程,我的心情极为沉重。

不过,在县府里的这一场争论,其目标并不是指向我,而是指向鲍陋。看着几个县吏堂而皇之地对他们的上司横加指责,而鲍陋却只顾长吁短叹,我不知道这些将、吏与鲍陋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过节。我只知道的是,那些县吏是前任县令的属下,鲍陋到任海盐的时间并不长。

“哼,现在二位总该知道海盐的损失了吧?还谈什么突袭之艰,笑话!”那个领头的县吏在众人轮番指责过后,对着我和鲍嗣之说了这么一句。

一直压抑着火气的鲍嗣之这时候跳到我前面,指着那县吏大叫:“张全儿,你在这里叫嚣什么?你是父亲的同僚,我且敬你一分。但你说的那些,完全是一派胡言。你看看城中多少守兵?你再看看城外有多少敌兵?还有海上有多少舰船?你认为靠寻常的固守,就能守得住城吗?倘若真要守得住,你那位顶头上司就不会在孙恩来之前带着你们逃掉。”

海盐前任县令逃掉的事情我是知道的,但没料到这几个县吏当时也跟着县令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