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何无忌这位智将,倒的确是令我军如虎添翼。我请他辛苦一趟,拿着我的军令替我去去句章镇守几天。

以何无忌之智,蒯恩之勇。句章城交给他们两位,我就可以全心布置小溪的防守了。

蒯恩果然不负众望,在我把所有百姓与士兵安置到小溪之后,接替我对贼营进行骚扰,一直到贼兵再次攻城时,他才带着所有的士兵全部撤到了小溪。

十余天之后,何无忌、蒯恩才领着句章城里余下的军民退回到小溪来。他们退回来不久,贼兵也尾随而来。

这正是我们所希望的。守句章之重,并不在于守住一个县城,更在于在将孙恩的兵力牵制在彼处,以分担会稽、上虞等地之忧。

贼兵攻城时,除了要保全兵力撤到小溪之外,还需要把贼兵一步一步引到小溪这个新堡垒来。骚扰、守卫之责,蒯恩完成得很好,但是诱敌之事全赖何无忌的筹谋。

如今除了李耳、姚盛围困句章的残部外,又曾了几千兵力。

之前几乎把所有的人力物力都集中在了修筑小溪寨墙上。尽管时间非常短,但寨墙在经过太阳曝晒、雨水冲刷的考验之后,已经初具御敌之能。与御敌相比,建造城楼、弩台之类的辅助设施,以及寨内的军营、民居等,就不在话下了。

小溪的防御工事无疑是简陋的,但当贼兵们见到这忽如其来的一座营寨立在眼前时,其心情无疑是复杂的。

追随而来的贼兵在援军到了之后才敢扎营。他们把营扎在河岸边,把我们往北的去路堵死了。

就在贼兵到达小溪的当天夜里,我派往刘牢之处的信使回来了。刘牢之在了解了句章已经放弃之后,并没有指责我们丢失城池。

他让信使带了一些新情况回来:入侵句章的贼兵并非之前我们所估计的四、五千,而是有两万人之多。只不过大军并没有靠近城池扎营而已。此外,还有大批贼兵从海、陆两道赶往句章。在我们撤走之后,孙恩已经进驻了句章,并把句章当作进攻会稽的临时行辕。

尽管将军没有指责我们弃守,尽管百姓们在我们的号令之下毫无怨言地劳筋动骨搬到了小溪来,但我还是觉得惭愧。尽管我所率领的数百人无法对抗两万贼兵,确实是实情,但毕竟我深负重托,丢掉了句章城,使得孙恩可以把句章当作进攻的基地。

此外,要尽我全力守好句章的话言犹在耳,才过了多久,句章城就丢失了?这些对我而言,无疑是心头难以释然的沉重负担与压力。

略觉宽慰人心的是,跟随信使一同前来的还有几十名士兵。每一位士兵都骑了马,还驼了许多物品来。这些物品中最重要的,是一些弓箭。

初到句章时,我倒是带了三十把弓和十架弩。不过,箭却是一直奇缺。

我们所带的几百支箭显然支持不了多久。句章城内虽然有几位工匠,但是并没有精通造箭的。之前也曾让工匠造过一些箭和矢,但这些分发到弓箭营中之后,都被弃置了。长守句章,箭肯定是不够用的,所以即便是守城陷入危急之中,也没有轻易动用这些箭。如今有了两千余支箭,就可以适时应用弓箭作战了。

虞丘进、刘钟等人对此非常欣喜。蒯恩倒是不屑一顾,说:“贼兵也无弓箭,我等要这些做甚。不如肉搏来得痛快。”

刘钟正要反唇相讥,我用眼色制止了他。

何无忌倒顺着蒯恩的话夸了他几句:“只可惜除了刘司马,没人比得上道恩。倘若别人都如道恩这般勇猛,句章、小溪就不愁难守了。”

何无忌在句章和蒯恩一起处了些日子,最初对这个我行我素不听命令的大块头很是恼火,不过后来慢慢地摸清了他的脾气,知道这个人的毛只能顺着摸。摸舒服了,让他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蒯恩一听这话,很是受用,不免谦虚了几句:“我和司马自然是差得太远,和其他将士比,也有不及之处。只是力气稍许大些罢了。”

刘钟笑笑说:“确实。”

蒯恩瞪了刘钟一眼,可他的话又没有什么能够给他反驳的。

何无忌聪明,这些天早看出这黑大汉和亲兵长不和,只笑不语。

我说:“眼下防御事宜算是基本就绪,倘若再要加固城防也非一日之工。贼兵已经从句章移驻到小溪寨外,人数较之攻句章的为多。看情形不攻下小溪不会善罢甘休。尽管寨中有果子、鱼兽可以食用,但是粮食毕竟有限。这却是头等大事。”

“正是如此。如不多积些粮,恐怕维持不了多久。”虞丘进对此深为关注,说完拿眼望着何无忌。

何无忌明白虞丘进的意思,解释说:“刘将军处积粮也不多,他正在设法从扬州、徐州等处调粮,但恐怕一时半会儿无法接济到句章来。我看倒不如往西、往南走走去征些粮来。”

虞丘进摊开手道:“无钱如何征粮?”

“府库里还有多少钱?”

“府库里哪有钱?我们从会稽到句章的时候,府库就是一个空壳,除了几十件破兵甲,空无一物。据说县府的钱是每月定期从会稽府调拨的。管事的县吏都跑了。这事也不知是否属实。”

“原来如此。”何无忌听到此皱着眉头,低头不语。

直到议事结束,征粮之事也没有寻到好的方法。各人都还有军务,草草地就散了。

回宅院的路上,我心里千头万绪。虽然防务已经部署完成,但是城防这种事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只要有人、有物、有时间,依然可以继续加固,不断提高城防力。我最忧心的还是关于粮食的事情。

突然,我看见一个影子在远处一晃,霎时就不见了。

天色已晚,辨识不清,再加上我刚才心不在焉的,怀疑是自己看错了。我回头看看跟着我的亲兵,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更加使我相信确实是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