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令文官把对蒯恩的处罚写成布告,遍示全寨。

议事结束之后,我私下里请何无忌好好宽慰一下蒯恩。这个倔强的汉子,受到这样的处罚之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让何无忌告诉蒯恩,罚洒扫的事情在各军都有,不单是他一个人受此污辱,让他安心去做这些杂务,不要再生事。有机会还让他担当重任。

之所以特意安排何无忌去和蒯恩说这些事,倒也并非是因为蒯恩是我的爱将而对之有所偏爱,而是因为这个黑大汉性子直,怕他一时想不通迷了心窍。

第二天到寨墙上巡视完返回宅院的路上,看到穿着便服的蒯恩正躬着身子在马圈中清理马粪。他一面干着活,一面嘴里嘟嘟囔囔:“你祖宗,碰到这帮孙子算我蒯恩倒霉。下回见一个我打一个,看他有几个脑袋。唉,越是不想当马夫,越是要让我当马夫。真是丢人……”

他现在倒是长篇大论的说了许多,可在校场上该说话的时候他反倒成了个闷葫芦。想到这个不愿意当马夫的家伙,今天却又回到了马圈,我不禁偷偷地笑了。跟着我的几个亲兵也掩着口笑。我催促他们赶紧走。

刚走到宅院门口,就听到院里一声巨响。随即听到亲兵的喊声:“切勿走脱了他!”

一听好像有谁要逃,我忙令身旁的亲兵把守好大门。我自己则拨出小月刀小心翼翼地挨进门去。

只见五、六个亲兵俯下身、摊开手正在围堵着什么东西。可院里空空的,什么也没瞧见。

我悬着的心放下来,把小月刀插进刀鞘,对那几个亲兵说:“你们在捉什么?鸡还是鸭?”

其中一个亲兵对我大叫道:“司马小心,有刺客!快出去躲避,我们正在逮他!”

一听这话我只觉好笑。什么也没有,哪来的刺客?这时,一个在门外守着的亲兵也踏了一步进来,看着他迷茫的眼光,我也知道他什么也没看到。但是那些忙碌的亲兵全神贯注的,不像是同他们的上司开玩笑的样子。

从门外进来的亲兵尽管莫明其妙,但却尽职地两步跨到我面前,将我挡住,以防被偷袭。

“钩住啦!钩住啦!”只见一个亲兵手里扯着一只贼兵攻城时用的飞钩。那飞钩的绳索拉得直直的,显然绕进水缸后的钩子钩住了什么东西。

这个亲兵用力把飞钩往回扯,另几个亲兵一拥而上。不多时,你拉我拽地,从水缸后拽出一个人来。

众人一见这人,不约而同地说了声:“咦?”

原来,这个人的面孔我们记不清,可是他的身材却是令人过目不忘。他正是笔架将军李耳手下的两个侏儒中的一个。

等这个侏儒被五花大绑地推倒在我面前,我问他:“你来此何干?”

他撇撇嘴,不说话。

“你那位兄弟呢?”我不确定另一个侏儒是否真是他兄弟,但是我这样一问,众人都明白我是在说谁。

他又撇撇嘴,但这回却开了口:“他跑了。”说完,咧开嘴哭起来。

他个子虽小,嘴倒是不小,嗓门更是不小。这一哭,吵得我和众人很是心烦。

“到底来此何干?从实招来!”

他却只顾着哭,并不回答。

我三番五次地质问,并威吓他说要用刑,可他却只顾着哭,毫不理会。我心烦得很,对亲兵大声说了句:“先把他关起来,好好看管!”

我走进内室,只见一个厢房的屋顶整个儿塌了下来。里面一片狼籍,幸亏没有人,要不然非死即伤。

不等我发问,值守的亲兵赶忙解释说:“那矮子不知是何时进来的。我等听到屋内的动静进来查看时,发现那矮子正抱着一卷*想要逃。我伸手正要抓住他时,屋顶突然塌了,我险些被压在屋顶下。那矮子趁势便往外跑。我唤人围堵时,他险些跑出院去。这矮子人小,窜起来速度惊人。”

“嗯。”我点头赞同。用“惊人”来形容他的速度一点儿也不过份。因为刚才围堵的时候,我竟然看不到他的身影。

也幸得我的这些亲兵是久经训练的好手,这才抓住了那侏儒。

“看情形,当时必有另一个人。”那个亲兵接着说,“一个人是无法在适当的时机让屋顶落下来的。”

“他方才说那个侏儒兄弟已经逃了,虽然不知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他必然在附近。你等需多加小心。”

“遵命!”

“传令下去,全寨戒严!追查另一个侏儒的下落。”

“遵命!”

晌午时分,何无忌过来了。

他一进门就左看看右看看。我等他看完,对他说:“没料到竟然还有奸细混进寨中来。”

“是两个侏儒?”

“我们只抓到其中一个,另一个是否是侏儒还不知。”

“好,好。我就是来看侏儒的。”

“哦?”

“之前在句章时,就听蒯恩说过你大战那个天公将军之事。他就遗憾来得晚了,没有见到那两个侏儒。我听说抓到了一个,特地来看看。”

“就为了看侏儒?”我心想,个子小的人哪里都有,没有必要这么兴冲冲地特地赶来看吧?这何无忌从进门到现在,连我这里屋顶塌了他都还没有慰问一下。

“不是。听说这侏儒非同常人。据说是那个天公将军的家仆,貌不惊人,但身怀绝技。”

“身怀绝技?这是从何说起?”

“天公将军叫李耳。李氏是江州的一个望族。那李耳自小苦练武艺,从军后只几年就升为都尉。本来籍着家族的泽被,有望沿着仕途晋升,却因为家中信奉天师道,于是去了军职,没入了贼军。”

“原来如此。”原来何无忌知道的事情竟然不少。

“那两个侏儒是李氏家仆之子。双胞胎,与李耳同年。家仆的身材倒与常人无异,只是这两个儿子却是天生矮小。也正因为身材无法练武,所以倒学成了别的绝技。”

“神偷?”

何无忌听了,指着我大笑。笑得我莫明其妙。等他好不容易笑完之后才说:“不是偷技。一个学成了速走,大概就是您逮到的那个。另一个学成了医术。”

这速走我倒是见识过了,但学医术的那位能掀掉屋顶,倒是令人颇感费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