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县令,大事不好!”一个亲兵从外面跑到大堂前面向里喊。

小溪的县令听到这句话,惊得手一抖,差点儿把茶碗掉到地上。

我起身问:“何事着慌?进来说话。”

那亲兵抬脚迈进大堂说:“十几个士兵在寨中打斗,镇也镇不住。我来之前已砸坏了一处人家的院落。”

“有人伤亡未?”

“目前还没有。”

我转身对县令说:“我必须要回寨去看看。看来并非小事。”

县令忙冲我拱拱手说:“刘司马快回吧。只是今日的宴席……”

“贵县的心意我们领了,改日再来骚扰罢。”

“好说!好说!”

与县令告辞之后,我带着虞丘进、蒯恩、孙季高、刘钟等人出了这个临时的县府。

今天县令在县府中设宴招待我和小溪守军的主要将领。没想到我们这些军官头一次全数出寨,寨中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

一行人骑马向寨里去的路上,亲兵告诉了我们事情的经过。

几个士兵在军营里赌钱。因为参赌的人越来越多,索性将赌局设到了位于平台的校场上。这下不仅有更多的士兵参与进来,连好事的百姓也加入了。一个士兵投机取巧,赢了一个百姓的钱。

那百姓吃了亏,倒也没有说什么。但是另一个士兵把那取巧的士兵揪出来,质问他为何出损招,并要他交出赢的钱来。

取巧的士兵自然不愿意,说:“已经几个月没发饷了,我不出去抢钱已经算是客气了。好不容易赢些钱,想让我吐出去。除非你杀了我。我看,你是输了钱眼红了吧?自己没本事赢钱反倒来管我的闲事。”

那个打抱不平的兵一听这话,急了,冲上前就动了拳头。与那赢钱的兵关系好的几个人围过来,明里劝着架,暗里却是寻机会捅上两拳。这一来越闹越大,最后殃及池鱼,把一户人家的院落全给毁了。那个院落是一个富户家的。尽管只是个寨中临时的处所,但也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那家人见士兵们打到院里来,吓得大门紧闭躲着不敢出来。

亲兵把经过讲完,我们一行人也进了寨子。

下马沿着山道往平台走时,蒯恩问:“寨中出了事,方才何不把那县令也一同揪上?”

虞丘进说:“还不知道情形如何,万一事态对我们不利,揪上县令岂不是多一个见证?”

一个军官接口说:“也是。方才我们要告辞时,那县令倒巴不得我们赶紧走,免得把他连带上。这县令胆子也太小了。要是贼军再来攻城,恐怕仗还没有打起来,他便先吓死了。”

蒯恩说:“他祖宗的!吓死他算了。派什么人来当县令不好,非要派这么个孬种。”

我见大家背后编派这县令的不是,替他圆场道:“这个县令胆子虽小,可总算还能勉强在这里支撑着,做事情也还算恪守尽职,不像前两次派的县令,连到句章来上任的胆子都没有。”

虞丘进说:“更可恨的在于,那两个不敢来句章上任的县令,听说又重新派了两个大县当县令去了。”

“他祖宗的!”

不过一盅茶的工夫,就上到了平台。

这里没有我们想象的那般嘈杂,但是人却挤了不少。看热闹的远远多于抛起热闹的。

箭拨弩张的形势不知什么时候消散了。只见两队士兵正面对面地站着。他们脚下,扔了十几支木刀,有三、四支还被打断了。

亲兵大喝一声:“刘司马到!”

围观者纷纷闪出道来。我走到平台正中,对着那群士大声斥责道:“你等在此做甚?嗯?”

其中一队人中走过来几位,对我说:“他们想造反了!”

“什么?”

“他们说孙恩贼兵要攻破小溪城,而且还要屠城。说守兵大多不是句章本地人,没有理由为他们卖命。况且连军饷都没有着落。又说倒不如散了,就算没钱还能保住条命。这小溪城是句章人的小溪城,让他们自己守去吧。”

“岂有此理!简直是置军法予不顾!叫他们过来!”

对方的士兵被一大群人围在场中,躲无可躲,只好一个个乖乖地过来。

这时我听到旁边有人“嗤”地一笑。我扭头一看,蒯恩拿手挡在嘴前,肩膀抖着。

蒯恩见我在看他,把手放下来,强忍着笑,小声道:“看来又有人要光屁股打板子了。”

我心想:这个黑大汉脸皮可真够厚的!上一次他在这里被脱光了屁股打军棍,受了一番羞辱。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现在见到别人行将受辱,倒是事不关己地想看旁人的笑话。

“你等有何话说?”等那些人过来,我质问他们。

“刘司马。我等也并非无中生有,故意生事。我等来这里也有两个月了,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暧。要钱也没有,要命也仅有一条,这条命还不知道哪天就会搭进去。孙恩上一次在小溪吃了大亏,据说这一次回去召集了更多的贼兵,发誓要首先踏平小溪,把句章全境据为己有。

我们又不是句章人,凭什么要在这里死守。孙恩的大军眼看又要到了。即便是顶住贼兵的进攻,万一有个伤亡,我一家老小可如果过。我等岂非贪生怕死之人?只不过是求个出路罢了。”

另一个说:“没有军饷,我们倒是在想法子赚些。今儿才赌钱赚了几个,竟还有人说我奸滑,欺负百姓。实在是太冤枉了。”

我一听,嘿,你带头闹事倒还有理由说自己冤枉。我脸一沉道:“你还冤枉?你们这些人闹事,将人家好好的院落给砸了。”我拿手指着山坡上那个破损的院落说,“人家都还未说冤枉。你不是赢了钱么?你看那院落,你好好算算得几个月的饷钱才能给人赔上。”

“那院落也不是我砸的。我根本就未曾进去。”

“那也是因为你引起的。就是他引起的罢?”我回头询问那个到县府报告的亲兵。那亲兵吱吱唔唔的不说话。

我大声道:“你等此番违纪,乃大过一件。主簿!”

“在!”虞丘进上前一步答话。

“记下他们的名姓。论军法处置。”

“遵命!”

离开平台去军府的路上,蒯恩满腹的不高兴:“司马,他们这次违纪比我上一回可厉害多了,为甚不在平台打军棍?”

“到府里再说罢。”

见我不理睬,蒯恩一路上闷闷不乐。

进了军府,我笑着对蒯恩说:“道恩哪。你还非得看旁人打军棍才快活罢?”

蒯恩说:“司马在这里说笑,我倒觉得憋屈得紧。”

一直没说话的孙季高这时笑着对蒯恩说:“道恩怕是不知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罢?”

“什么药?”

孙季高说:“此乃刘司马的苦肉计也!”

“苦肉计?什么苦肉计?我看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个苦肉计了?”

孙季高说:“你倒是苦肉了,但那不是计。”

几个知情的大笑。

因为在座的人里也有几个像蒯恩一样不知情的。于是我就将事情的原委讲给他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