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三十九

在立储打算被太湖君按下之后,没过多久,容夫人迎来了一个绝佳时机,将立储之事堂而皇之的提上了议程。

位于异界权力金字塔顶端的boss陧陵君靖帝发来一封邀请信,说是自己的小儿子化形成人赐名伊尹,丰神玉容天资过人,特请浴雪君携储君前来同庆。

在遥白看来,这邀请信措辞之间大有问题,简直是专门为容夫人量身订做的一道题引,惺惺作态的一场蓄谋已久的及时雨。

哼哼,云中君大人抱着酒壶冷笑连连,眼角眉梢俱是嘲讽“瞧瞧,他还真怕浴雪君不小心死翘了,敢忙找个备胎来以防不测。”

自己这变态师傅对于前尘往事八卦余料倒是从不避讳,只是逻辑思绪不够发达,惯爱话说一半没头没尾,事情的真相只能靠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智力超常人士东拼西凑推测揣摩。资料之模糊,数量之巨大,分外挑战人类底限。

幸而遥白同志时间充裕,闲来无事就旁敲侧击前后联系触类旁通的八卦一番,日积月累之下倒也有所得。

所以他略略知道,老爹浴雪君远没有现在表外看上去那么嬴弱温良,软弱可欺与世无争。与自己的师傅有若干恩怨情仇,与太湖君敌我未分,甚至与大boss陧陵君靖帝也有什么利益勾缠的复杂往事。

不过,现在遥白公子没心情去理会这些陈年旧事,不管源头如何反正己成定局,并且后患无穷。立储一事城门失火秧及鱼池,遥白也逃不了干系,况且觥玄与轻蓝无论哪个都与他同气联枝,他总无法置身事外置之不理。

于是,僵局之中,百试百灵功效强劲的大还丹遥白同志又闪亮登场,充当联合国维和部队,打着飘逸的太极拳前来和稀泥。

在他看来,天下深寒之域的主君宝座不但是个鸡肋,恐怕还是个吃起来过程比较凶险的鸡肋。

假道学容夫人近日越发端庄严肃仪态万方,乌沉沉的眼像凝了夜色一般,偏执的志在必得。与其争执,即使得胜也必要付出惨重代价,这不符合遥白闲适从容的审美意趣。

更何况,听云中君那话口,陧陵君欲找备胎以防不测,其目的估计不会比培养敢死队高尚到哪里去。如此艰巨的任务,三兄弟之中只有觥玄能胜任了,最起码他还有个深沉似井的老妈为他遮风挡雨出谋划策。

遥白一番分析有条不紊鞭辟入里,轻蓝听了并不答话亦不反驳,只是昂头望着他笑,蓝眼眯起来眉心柔软,伏在遥白怀里掬了他乌水般的发梢,轻柔抚弄。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俱是杂乱伤痕,新旧交错深浅不一。

望着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遥白心里一拧,难过的心头窒涩。想想以前在寒域旧殿里,小小的轻蓝整日腻在自己怀里半步不离,养尊处优无忧无虑,自己都舍不得让他下地去踏那冰凉的地面。

如今…虽说成长要付出代价,但是如果可能,其实我更愿意那样抱你在怀里,没有辛苦不必委屈,只要微笑就好。

如此想着,遥白微垂的目光就朦朦的黯了下去,幽深的黑色潮水漫出瞳孔轻轻旋转,带了些遥远的忧郁,沉沉若醇酒。

顺着遥白的视线,轻蓝也望望自己双手,再抬头是更为灿烂的笑容,秀眉弯起直若新月“没关系遥白,什么都没关系。我知你总是为了我好,也知你总是对我最好。”

如此就足够了。足够了。觥玄或者储君之位俱不值得一提。

遥白出马不同凡响,三言两语就解决了轻蓝那块难啃的骨头,容夫人是颇满意的,又觉得遥白此人倒还有些存在价值,神色便缓了一缓,眼光掠过时也带了几分轻快明亮。

与容夫人打过数次交道,遥白早己识破了此人假道学本质,正正神色回个礼,白袖拂地面色平淡倒是一幅宠辱不惊的超然态度。

轻蓝公子站于他身侧,也穿白衣,襟边袖口绣以浅蓝色水纹,花纹明丽弧线交缠,映的一双蓝眼越发清亮。遥白伏身行礼,他却负手昂头,弯弯眉眼似笑非笑,甜美俊秀甚至有几分娇艳的脸庞越发令那个笑容显得邪气无比。他红唇张合,无声的吐了一句话“走着瞧。”竟然敢去为难遥白,来日方长,咱走着瞧。

身为天下深寒之域主君浴雪君的正妻,由于夫君病体孱弱一直手掌实权的容夫人被一个刚刚化形成人不久的弱质少年接连威胁了两次,简直是奇耻大辱!

如此公然挑衅,即使是涵养理好也怒不可遏不得不发了。

事实上,轻蓝第一次在朝堂正殿之上,排众而出对觥玄的资格表示质疑之后,容夫人就忍无可忍的爆发了。连夜派了三批影卫去执行不可告人的刺杀行为,精兵良将组织严谨计划周密,以置轻蓝于死地为最终目的。

她竟是一刻也等不得了。那个白衣蓝纹的小公子高扬的眉梢,与其母一般无二,只要梢梢想起便令人五内如焚心如油烹。

容夫人一夜无眠,坐于青铜灯盏之下,黯然等候。云纹广袖笼于身前,其上金线绣纹在青白灯光之中有些微弱的光芒,明明暗暗有如暗夜幽瞳。容夫人垂眼盯着它,天高夜沉寒雪山深,祈年殿里彻夜不熄的孤灯,雨绝崖上墨瓣舒展的成梦花,浴雪君袖边的斑斑血迹,那个女人艳如朝霞轻如晚风的火红衣裙…无数虚影于青灯寒火之中纷至沓来,瞬间漫过了容夫人空泛的瞳,让她怔然怅惘,心神若碎。

然而,她却没有等到她想要的结果。整整三批影卫无一回返,亦无消息回传,仿若娇阳融雪,消失的无影无踪。

直到日近正午,轻蓝小公子才施施然进门,为容夫人揭开迷底。把手中布包置于桌上,小公子笑容甜美一如往昔,语气轻柔略带笑意“昨夜新剥了一批头盖骨,特拿来给夫人赏玩。”抬手抚抚绯红溢彩的发梢,轻蓝又笑“只可惜不够多,才十几个而己。”

那个时候,肃容端庄如容夫人也禁不住耸然动容了。她才明白,这个巧笑俏兮玲珑娇美的少年绝不是什么弱势幼童,牵着遥白衣角纤纤楚楚。事实恰恰相反,他足够强,足够拥有争夺储君的资格。

那么…遭遇轻蓝公子第二次赤的威胁,容夫人想要彻底除去他的心思更加坚定。站在窗前向茫茫雪原中眺望,眼睛就眯了起来,直到大公子觥玄推门直闯进来,才略略回神。

觥玄仍穿件墨色衣衫,袖并不甚至宽,颇为利落。他从门外直闯而入,冷着张脸俊颜绷紧,线条宛如刀刻“跟你去参加陧陵君盛宴可以,但储君我不做。”语气又急又直,说完转身即走,身若山风肩背笔直,留下容夫人立于窗边一脸愕然。

事情说起来其实并不复杂,究其根源就是祸精轻蓝小公子在从中作梗。小公子身高渐增灵力日益精进的同时,占有欲也呈几何倍数与日俱增,对待情敌更是如冬天般严酷,迫不及待花招百出,恨不得将其一击致命,觥玄哪是对手,没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

轻蓝小公子以手拖腮状甚悠闲,语气颇为闲适“一个储君之位而己,我其实并不在意,我只是想让遥白知道,我并不比你弱,甚至更强。”眯眯眼,轻蓝笑起来,碎发摇曳于额前,略有浅影“不过,现在己没必要去证明了。反正无论怎样,遥白最疼爱的都只有我而己。那个劳什子的储君你去做好了,反正我与遥白日后牵手相携游历山川,不可能有空守着这个冻死人的地方…”

如此,轻蓝小公子就轻描淡写从容大度的将深寒之域储君宝座预售给觥玄了,撇着嘴一付食之无味弃亦无妨的欠抽表情。顺便把自己与遥白双宿双飞合乐美满的未来也规划了一下,并且语气甚是笃定,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当然这只是我们小公子轻蓝一厢情愿的想法,一向悠游散漫的遥白美人尚未有如此长远的打算。但是,这片面的不负责的未来规划己经足够刺痛我们深陷情网无法自拔的觥玄同志了。

他站在苍茫雪原之中,昂头去望空中纷纷扬扬的坠雪,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雪光轻薄风声清寂,从他线条流畅伸展挺拔的肩胛处轻盈掠过,像一声含混而斑珀的叹息。那个时候,觥玄睁大金黄色灿烂的眼,头一次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遥白离开自己,那该怎么办?

一种被称之为惶恐的庞大情感从他心底喷涌而出,带着空旷而近乎于苍凉的声音,沿着血脉逆流而上,几欲灭顶。

有些人,失去之后才懂珍惜;而有些人,连设想的失去他的可能,都令人无法接受,痛不可抑层层纠葛。

足下虑软,觥玄跪倒在雪地之中,抬手掩额,心里一字一顿的念——

那个人,若能,拥抱,亲吻,永不分离,便是…也值得。

流年不利....呼呼..

~~大家都要加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