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六十八

觥玄与照影小姐的大婚之礼选在深寒之域宗祠祈年殿中进行,足见隆重。

殿外轻雪红灯廊饰暖纱,殿内高朋满座和乐融融。双方父母高坐主位,陧陵君携正妻瑞夫人面色甚喜,男方主位却只有容夫人一人。

她自知失礼,牵强一笑谦然的想要解释几句,陧陵君靖帝却一失常态,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倒是十分大度,很有几分设身处地为浴雪君着想之意“无妨无妨,贤弟身体近日不甚强健,自是应该静养,身为一域之主栋梁之材,更应该多加保养才是。”

养病?去极西之地那种深寒极苦之地静养?开玩笑…云中君大人别过头去,扯着唇角笑,殿中歌舞升平,艳袖红襟层层映入云中君紫瞳之中,仿佛翼状暗影,萧瑟之意一掠而过唯留寒霜。

一向对陧陵君此人不甚有兴趣的遥白公子对自己父亲超然事外的处事风格早己习惯,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他意外的是,前几日被云中君大人于殿堂之上众君面前狠狠挫伤的太湖君大人,今天竟然抱病列席。

脸色仍然素若白绢全无血色,眉间沉色缭绕不去,垂目端坐面色极淡,喜怒难辨仿佛老僧入定。对丝竹之音谈笑之声充耳不闻,在气氛热烈的欢宴之中黯然独守。

罪魁祸首遥白同志抽抽嘴角垂下头去,周身泛寒,觉得这样黯然枯坐眉宇色淡的太湖君比之间丰姿儒雅目藏轻刃的状态更加杀气四溢。

颇有自觉的遥白公子又记起了低调原则,蜷蜷身往桌后角落缩缩,抄杯在手安慰自己。喝酒喝酒,浮云莫问。自己那妖怪师傅招来的强大妖人勾缠往事,让他自己摆平去吧,切莫再扯上自己。否则,自己这条衰命早晚交待给他。

今日盛宴所饮酒水是容夫人准备的,据说,是亲自带人登雪山临危涯,集水采异草,所酿醇酒名为破冰,酒几无色仿如白水,但入口甚烈直如烈火,从喉间一直燃落腹中,不消几杯便能让人烧红双目。

唔…遥白扁扁嘴眯起眼来,寻思,什么破冰,简直是加强版老白干加特制伏特加。有人曾说酿酒可观人性,那么由此酒来看,我们端庄无极素容正颜一丝不苟的瑞夫人是个外在冷静内心狂野,性烈如火的职业女性?

Oh…上天诸神,遥白同志被自己的推测吓着了,扯过酒壶来灌了一大口用以压惊。

如此醇酒,以遥白酒量也不过一壶,足见其烈。他倒还能持,觥玄就苦了。

大喜之日身为新O,被灌些酒是再正常不过。觥玄酒量并不及遥白,但心中极苦,恨不得醉死也罢,所有敬酒便是来者不拒,昂头豪饮全不多言。

众人只见他长身而立,肩背硬挺面容极俊意态甚豪,酒意翻涌之中,均拍手而起哄然叫好。

觥玄垂下长袖,咽落一腔烈火,举目四望,金红圆帐明珠高悬,灯火瞳瞳衣影季季。什么珍宝珠玉什么国色天香,都只是他瞳中黑白两色的世界里或深或浅的背景而己。

人群背后殿柱之侧,那个白衣少年正举杯望来,瞳胜秋水,叠处浅,旋处深,贮满星光。美好的仿佛冰玉雕成,清雅的仿佛玉弦调音,遥远的仿佛莲生彼岸。

我的。遥白。

此夜之后咫尺天涯即是永别?这又让人如何能受?如何无动于衷,如何从容掩饰?

撕心裂肺全不能形容其痛,觥玄几乎是粗鲁的推开身前众人,踉踉跄跄想要向那人奔去。哪怕再近一步,也是好的。

酒意上涌,他头中昏沉视线迷离摇摇欲坠,这不过几步的距离却仿佛成了千山万水遥不可至。

此时,他听见自己母亲淡声说话,声音不高是一向的平稳无波,冷静而卓然的,无法抗拒“觥玄醉了,将他送下去吧。”

无数只手伸来,仿佛密不透风的藤网,将觥玄包裹其中。

他却并不知道,这一切才只不过这漫漫长夜的一章序曲而己。

新人居殿名为景春,位于祈年殿之东剡水之畔,窗临乌水面向千山之域日深山方向。日后照影小姐临窗远眺遥望千山,满可以一慰思乡之情,倒是设想周到。

景春殿离主殿祈年并不甚近,两殿之间有深广无极的荆棵林为隔,白雪皑皑密林繁盛,黑与白的缠曲映画之中,觥玄甩去随从孤身一人蹒跚行来,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

夜色茫茫枝叉横生,仿佛引他走向无尽头的黑洞。觥玄酒气翻涌胸间欲裂,几乎无法举步,却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等他。

浴雪君垂手而立,长袖浸垂宛如堆雪,浅色衣衫上绣有暗色槿纹,映了皑皑白光,色作浅灰,更显的整个人了无生机。

他于狂乱纠缠蜿蜒扭曲仿如缠蛇的密林中抬了眼,盛满余灰的眼里却有种异样明光,仿佛明月江水粼粼胜银。

挺身立于觥玄身前,浴雪君平日静若沉水的眼里一时锐光大盛,缓缓抽出腰畔长剑,轻声言道“此剑名凌霜,千年之前现世于惊雪盛雪之中,冰川危崖之巅。凝冰雪引天雷,实乃惊世神兵。在我浴雪氏手中世代相传,主君得配。如今,本君将它传于你。”

顿顿声,浴雪君侧身移步,淡袖展开横剑于身前,言语之中几无情绪,平淡之意更胜以往“待本君百年之后,你可持此剑以继,君号为玄。今日,本君传你晚霜清歌十三式,你且凝神一观。”

百年之后?觥玄闻言心中一跳,呼吸□张口欲问,却见林中浴雪君己手持凌霜剑跃身而起,浅色衣袖迎雪而展,其上槿纹盛放。

身形乎高乎低如走龙蛇,浴雪君反拧手腕,剑尖轻颤,十六朵剑花几乎同时绽放,于深天细雪之中宛如群星,其状甚美,气象却极为森严。

剑光横斜身如轻羽,只听浴雪君漫声长吟“旆盖飒沓,箫鼓和些;金凤玉鳞,郁骈罗些;反风名香,香气遐些;琼田瑶草,寿无涯些;君著玉衣,升玉车些;萧寥天清而灭云,佩随香兮夜闻。君乘之觞于瑶池之上兮,三光罗列而在下!”

口中语气越发轻曼,犹如情人耳语,又微带了些追忆与叹息。

前尘往事俱己成烟灭。今时今日,仗剑凌霜翩身惊鸿,浴雪深还在,可那个人胜琼田瑶草,能令三光罗列而在下的少年,却早己不在。

早己回不来。

目光一瞬凄迷,浴雪深挺剑直刺,衣襟猎猎,灰白直发飞扬若舞,身形在曼声轻吟中愈加凄清。

灰衣长发的男子在缠曲纠结的深林之中仗剑游走,剑光如织身形若影,盘旋收势之时,半空之中剑花与细雪交织,暗夜益清,明月遥挂万籁无声。

倚在荆棵树下,觥玄昂头观望这一场映雪剑舞,己是痴了。只觉夜阑月明,剑气纵横,说不出的凌利,又说出不的缠绵凄绝。令人心酸难挡,莫可名状。

旋身收式,浴雪君将凌霜长剑横于面前,目光轻轻荡动,遥遥远望似有怅惘,半晌方言“本君一生曾经少年意气,心比天高。以为一人一剑足以荡平天下不平之事,以为坚持就是悔亦不改,以为本君的信念就是这个天下,其他的均可舍弃。以为…以为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无可挽回。”

灰发轻拂,浴雪君垂头望剑,其上光如秋水雪落无痕。他身形微晃惨然一笑“可惜…可惜现在明白为时己晚。本君时日无多,是该了结的时候了。”

浴雪君双手捧剑缓步行至黑衣少年身前“觥玄为君,再若如本君一般束手束脚。在下也好,君位也罢,均不如心之所至来的重要。只是…有一事还请玄君务必答应——本族浴雪氏,从今以后要与云中氏世代交好,互为守望生死不弃。世世代代,生生世世!”

觥玄茫然的捧剑入手,只觉长剑凉如寒冰,凉意直侵入心底,浸生出寒冰。

夜空之中长云如阵天风更急,细雪疾舞卷起身前那人的灰发长衣,吹的他仿佛顷刻之间便能随风化去一般。

为什么?觥玄眯起眼来,却越发看不清楚。足下虚软,他倚在荆棵树下奉剑向天,恍恍惚惚的想:为什么我们心心念念甘愿奉上一切甚至性命的那人,总不在红线的另一端?为什么苦亦不悔,为什么百折不能回?难道真的此生此世不可得,只能至死方休?

而且..好像...有一点肠胃炎了....

~~半夜无比精神的跑厕厕...作怨妇状~~

~~~~~~~~~~~~~~~~~~~~今天发全一章节...明天有事...能不能更新.要看天意了..呼呼..

扭走掉...大家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