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微醺,照得空气也变得温暖起来。

夏初一双手支着颔,抬眼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床榻,有些出神。

眸中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影像,那妖孽一般的容颜,姿态轻懒,红衣半敞,几缕墨发挡住了那眸中的神色,却仍旧是说不出的风华绝代。

她自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她,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会以那样歉意的姿态对她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

于是准备咬牙硬生生抗下一切的夏初一,第一回感觉眼角有些莫名的湿润,胸腔里面的硬石霎那之间柔软得一塌糊涂。

再铁石心肠的人都禁不起温情侵泡的,就好像再坚硬的堡垒也禁不起强酸的腐蚀。

夏初一连推开这温情的力量都没有,就那么沉沦其中,不能自拔。

她看着他走近,看着他捧起她的脸。那长长的睫羽微颤,碧眸深深地望着她,语气轻柔而飘渺:“今天没有帮你,我有我的苦衷。”

议事大厅里面,他眼睁睁地看着夏初一被五公主轩辕绿真拉下水沦为众矢之的,他却只能坐在高高在上的看台之上,一言不发。

空有灵魂的泷越大人,终究不是万能。

夏初一垂眸望着那双捧着自己脸的骨节分明的大手,歪着头想居然这世间居然有人能够连手指头都长得那么好看,而后轻轻地笑开了。

“泷越大人,如果说我来到这世界上羁绊最深的人是谁,那个人毫无疑问的便是你。你虽然臭屁孔雀毒舌爱美……”

泷越:“……”

夏初一见泷越的表情开始变黑,连忙地使用转折语气:“但是,若是要问这世上谁帮我最多,那个人也毫不疑问是你。”

今日在议事大厅的情况她看得清楚,如果没有他,院长轩辕徽绝对不会偏袒自己。那么此刻郁闷得吐血的就不是五公主,而是她夏初一了。

而且,院长开口护她,那全学院的人以后都会忌惮她几分。若是当时是他开的口,那么就成了秦家护她周全,轩辕皇族要拿她开刀再容易不过。

立场不同,效果也就不同。

泷越当时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这些,所以这一声“对不起”,听得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圆润小巧的下巴,泷越将她的小脸抬了起来,与她目光对视,“本君见不得你受委屈

。”

心里面就像是有一万匹马儿在奔腾咆哮一般,夏初一赶紧地伸手将泷越的手给拍开,生怕自己把持不住做出什么天怒人怨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她抬眼看着男人,他已经收回了手,负手立于她的面前,身形挺拔俊逸,神情英锐,明光如雪。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从来妖冶无双妩媚绝伦的男人,也会露出如此冷峻如剑的神情,竟好像有不能自控的杀气,微微溢出。

夏初一眸色一紧,搁在膝上的手抓紧自己的衣服,紧紧地揉成了一团,好半天才缓缓放开。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我和轩辕绿真、轩辕雁秋的恩恩怨怨,我自己会解决。”她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就连说出那两个人的名字,她都没怒火上涌气势汹汹。

其实和以前她们做的事情比起来,议事大厅上轩辕绿真的刻意刁难还真不算什么。

和秦曜轩画舫出游被侮辱,驿站里面的毒糕点,宫宴上的妖狼池遇险,哪一次不是凶险万分?

既然上天都让她好好地活到现在,那她不亲手收拾了她们,她估计会遗憾终生的。

亲手手刃敌人,那感觉想着都无比美好。

更何况,依赖是一种跗骨的毒药啊。若是依赖一个人成为了习惯,她便会越来越喜欢上那种被人捧在手心之中保护的感觉,以后若是两不想见,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去扛下那些巨大的压力。

索性,一开始就一个人为好。

毕竟,没有人会替自己坚强。

泷越对她的话没有拒绝也没有肯定,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将那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揉弄得越发地像一个鸟窝。

“你呀。”两个字,一声轻微地叹息,便再无下文。

夏初一将他的手给拔弄下去,而后一个丈步挑开,势要保护自己头发的贞洁:“我怎么了我?我告诉你泷越,再碰我头发跟你没完

。”

泷越的手一僵,而后慢慢地收回,原本带着宠溺笑意的脸色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而后咬着牙道:“夏初一,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啊!”

这么柔情蜜意的气氛,被她一句话就给彻底破坏了。

夏初一将自己的头发拔弄回原来的样子,撇嘴满不在意地道:“你要跟十五一样不把我当女人看也行的。”

泷越伸手揉了揉自己有些微疼的眉心,气得直想拔腿就走。

“本君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

夏初一点头:“你从郾城到学院这一路都在给我安排后路,我就猜到你可能要离开了。这一次,你要走多久?”

泷越听见夏初一如此问,顿时欣喜了一下:“怎么?舍不得?”

夏初一翻了个白眼:“我是想看看我还能够享受多久的自由时光。”

“小东西真是讨厌!”那水嫩性感的薄唇一嘟,他转身背对着夏初一,似乎真的生气了。

夏初一却只啧啧感慨,连一个小动作都能够做得那么风情万种,果然是泷越大人呵。

正对着人背影流口水之际,只听着泷越的悠悠的声线缓缓溢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小东西,你且再等等。过不了多久,这些人都不会再威胁到你一分一毫。”

夏初一怔愣了一下,刚刚张口想要说些什么,那抹瑰丽的火红影子一阵恍惚,眨了一下眼睛再看去,却只看得到大开的门和窗户,再看不到那个男人的身影。

她也没心思去关窗关门,只静静地坐在桌子前面,双手杵着下巴,目光飘到了那张并不华丽的床榻上,脑海里面浮现的全部是那男人躺在其间的风情万种。

以及,那一句一句,恰恰落在心坎的话语。

貌似,真的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