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泠泠的月色,带着冷意的夜。请使用访问本站。

屋中烛火摇曳,屏风后面的软榻上,一只玉白的手执着一本书卷,正专注地看着。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鬟用剪刀挨个儿地将屋中的烛芯剪了个遍,见那烛火透亮了些,这才回转过头,冲着软榻上的人道:“夫人,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

“嗯,翠儿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要睡的时候叫你。”那只玉白的手一挥,从那镂空的屏风之中,隐隐地看出个影子来。

翠儿应了一声,便退下去了。

屏风后面的人翻着手中的书页,眼睛不经意地一瞥,却在屏风上看见了一个黑色的影子来。

她试着叫了一声:“翠儿?”

“秦夫人,是本君。”

一声温温淡淡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听得出几分慵懒几分闲逸,也听得出是谁才会有这么特别的声音。

叶静心愣了下,旋即从软榻上起了身,绕过屏风走到外面去,就见那梨木雕花的椅子上,一抹红影在这橘光之中热烈团簇。

看不清的面孔,唯有一双碧眸仿若从深渊之中望出,每每看得她无处遁形起来

“泷越大人?”

说不吃惊是假的,她那张一向精致华贵不动声色的脸动容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来,走到了他的边上坐下。

“泷越大人深夜造访,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吗?”

叶静心说着目光落在了泷越怀中的那团小白鼠身上,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笑意来,伸手去逗弄了它一下。

十五睡得正酣,猛地感觉到有异常的气息接近,顿时浑身就炸了毛,睁开眼睛龇牙咧嘴地瞪向了来人。

叶静心见此顿时抿唇笑了笑,也不强鼠所难了,将手给缓缓收了回来:“这只小鼠倒是有趣。”

泷越垂眸看着怀中的十五,伸手轻柔地摸着它的后背,嘴角轻笑地淡淡开口:“秦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君?”

叶静心顿时笑了笑:“泷越大人说笑了,轩儿的江山,秦家的未来还指望着您呢,我怎么敢欺瞒您半分?”

十五伸出爪子来抓了抓脸,冷嗤一声道:“你用了隐心术,这是当初苏望月传下来的。若是你不怕被窥见什么,何必那么做呢?小爷纵观整个无极洲,怕是没人能够有窥心术吧?”

叶静心这会儿看着十五,杏眼顿时睁大,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它……它会说话?”

“小爷是神鼠,会说话有什么了不起的。”

十五傲娇地甩了甩身上的白毛,冲着叶静心扭了扭屁股,而后往泷越的怀中钻了进去。

叶静心这会儿又是好半天回不过神来了,虽然知道眼前这位可能来自那个如同幻境一样的地方,可是真看到那么多超出她理解范围之外的事情,纵然是见多识广,可是还是忍不住惊讶了一把。

见泷越仍旧笑意盈盈地看着她,可是那笑分明一点温度全无,竟看得她这个秦家的当家主母,浑身地忍不住冒冷汗。

“有什么说什么吧,秘密都是死的,形势才是活的

。陆家背后的人,你们可对付不了。”泷越垂着的眸子连抬也懒得抬一下,一抹淡淡的眸光流转,“秦曜轩的命运,系于你一人身上。”

“这……”叶静心垂下眸子,眼波轻动,明显犹豫了。

当初望月夫人立的家规放在那里,三令五申,所有人都不能够违背。

可是若是不说,那他们筹划了那么久的一切……

不管了,若是真要追究,就追究她一个人好了,反正有些事情已经做了,什么也比不了轩儿的前途重要!

像是在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秦家最忠实的维护者,现在的当家主母,却率先地打破了戒律,所有的功与过,都交给后世来评说吧。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道:“望月夫人曾经留下遗言,秦家必须世代保守一个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只能够由族长知道,只不过老爷不管事,所以这一代,我也偶然知道了而已。”

泷越抬头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言。

叶静心继续道:“遗言有命,这件事事关天下苍生,如果泄露出去会有很严重的后果。所以所有知道的人,都会被下毒咒,说出即死。”

说着,她冲着泷越笑了笑,眼神里面没有凄然,倒是有一种得到圆满的成就感。

泷越勾起了一边唇角,冷冷地笑了一声:“你若是怕死,当初就不会违背毒誓弄了秦烨辰出来了。你为了秦曜轩,为了秦家,倒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啊。”

“你知道?”叶静心愣愕地看了一眼泷越,随即笑了起来,“是啊,我早该知道,你会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你想得没错,秦烨辰就是秦家世代守护的秘密。”

泷越眸中碧色变得深邃起来,黯似深冰,让人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连他怀中的十五,也感觉到了一股冷意,随即挨着他的身子,挨得越紧。

“是那个臭老道告诉你怎么做的吧?算准了你将来会生一个儿子,算准了那个儿子的帝王之相,算准了秦家未来的命运

。让你一个人,换一家子的繁荣,于是你就答应了?”

叶静心不知道泷越到底是怎样得知这些过往的,甚至不知道当初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人和他是什么关系。可是她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那么地确定,当初那个老道人没有骗她。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她破了秦家誓言,一个人孤身走进了秦家秘境,在那里面看到了终身难忘的一幕。

一个刚刚出生白白胖胖的婴儿悬浮在半空之中,周围是彩色的光芒萦绕,还有许多比他身体还要粗的链条锁着他,看起来就好像是关押着什么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

可是那是个婴儿啊,看见她进来了,还冲着她咧开嘴毫无防备地笑,那模样怎么可能十恶不赦?

然而那秦家秘境是望月夫人当年亲手封的,这么多年来根本没人进去过,那这个孩子……

她当时脑袋混乱成一片,也没多想,直接地将那孩子抱回了家里,跟她夫君说是她喜欢孩子,在路上捡的。

那个男人宠她入骨,又怎会怀疑一分?不仅对外宣布秦烨辰是自己的亲生子,甚至还怕孩子寂寞,又收养了一个孩子。

直到,秦曜轩的出生。

她那时便知道,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了。

至于什么《天涯望月图》,弄得神秘万分,也不过是个幌子。

前朝皇帝皇陵的地图,称作是藏宝图也不为过,却不是泷越最初想的,他身体的藏处。

因为最开始,他的身体,就已经回到他的身上了啊。

想着,他竟也有些自嘲地笑了:“没想到,本君聪明一世,竟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

十五从他怀中冒出个头来,有些愤愤地道:“那个女人一向奸诈的,当年喜欢上无极洲上的人,被六大隐族联名驱逐了出来,说不定就是个迷惑人心的幌子,说来说去,还不是那些老不死的搞的鬼。”

“小家伙,别那么大气性

。”泷越极为温柔地替它顺着毛,语气淡淡地道。

十五轻哼一声,在泷越的怀里打了个滚,显然不说话也要无声地抗议一下,看得那双碧眸里也盈了一抹笑意。

叶静心听着这一人一鼠的对话,虽然听不懂在讲些什么,但是心里面也能够感觉得到,这绝对是一个惊天的大阴谋,那是他们说不能窥及的秘密。

这牵涉面太广了,她当初将秦烨辰从里面抱出来以后,也曾无数地想,她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会不会有什么让她完全无法控制的后果……

可是做都做了的事情,就完全没有机会给她反悔了,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够硬着头皮做下去。

她这些年来一直在等,等她的死期。

恍惚间,就见一只比她还漂亮的手在她的头顶上晃了晃,旋即从旁边传来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没两年可活了。”

叶静心垂眸轻笑:“我早就知道了。擅入禁地者,结局终归是个死。”

泷越收回了手,宽大的袖袍轻轻一扬,食指上一滴鲜红如火的血冒出。他打开了桌上放着的茶盖,将那滴血滴在了茶水之中。

“这是本君给你的谢礼。”

叶静心杏目微瞪,呆呆地看着那滴血在茶杯中被茶水给稀释开,变成一缕一缕淡淡的红色。

待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抬起头来,却见刚刚还坐在旁边的红影,这会儿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门外传来了翠儿清脆的声音:“夫人,您要睡了吗?”

叶静心将那盏茶水一口喝干,随即轻轻地应了声:“嗯。”

……

北边的天气,夜晚已经开始结了冰霜。月光洒下的时候,能够看见那旷野之上一片耀眼的银白。

那抹单薄的红影就那么不疾不徐地行走在这片如梦如幻的光影之中,落在地上,一个长长的人影

在他怀中,一只白色的小鼠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居然随便给一个外人你的血!你知不知道你的血多金贵?你之前就给了臭女人那么多,现在居然还给别人!你现在的身体根本没办法跟别人动手,你若是把你血液里存的灵力都给了别人,小爷倒要看看你以后怎么办!”

碧绿的眸子泛着潋滟的光,隐隐含着笑意:“本君有分寸。”

“有分寸?我看你是胡来!”

“给秦夫人一滴血,是因为她救了本君一命,本君不能眼睁睁看她死。”

“那臭女人呢?你希望她提升得快一点,也没必要将她全身的血都换成了你的啊!”

脚下的步子一停,夜晚的风将那热烈如火的袍子吹起。

十五抬起小脑袋望着那被月光光影渲染得极是好看的男人,竟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眸中柔白的光。

他在这皎白的月色下轻轻地笑,那声音如同空谷回音,幽远冗长,充满了一种让人莫名沉溺的东西。

他道:“本君没办法保护小东西,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自己变强。”

十五憋了满肚子的话,被这一句堵得完全无处可说。

最后,它往他怀里缩了缩,暗暗地骂了一句:“疯子。”

这个男人,是个疯子,那个女人,也是个疯子。

……

“阿嚏——”

夏初一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有些奇怪地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长欢。

“小长欢,是不是我不给你东西吃,你就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长欢一脸的无辜,瞪大了一双眸子,看着夏初一,好像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夏初一闷着头想了想,心说长欢才没那么坏呢,说她坏话的肯定是那几个影子

。找机会她一定得收拾他们一顿,要不然没大没小的。

打定了主意,她抬起头看着外面逐渐天亮的天色,干脆地跑在**盘腿坐下,先练会儿功等风洛带着金元宝回来再说。

长欢也特别老实地没去闹她,安安静静地待在她对面的**,歪着头一直地看着她,目不转睛。

天刚刚亮的时候,被夏初一将全部人遣走的院子里,传来了一声极细微的“吱嘎”声。

夏初一耳朵一动,旋即从收了手势,从**跳了起来,没看见对面一双幽深的眸子,连忙地跑去开了门。

两道黑影迅速地窜了进来,前面自然是常年紧身黑衣装扮的风洛,跟在后面的,是一身影子打扮的金元宝。

夏初一连忙地让两人坐下,待看到金元宝那张白嫩嫩的脸蛋儿在黑衣的衬托下越发地鲜嫩的时候,她顿时胃口大开,好像扑上去咬一口啊。

咽了咽口水,她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儿,水嫩嫩的。再看他冲着她露出的那有些幽怨有些宠溺的眼神,她觉得自己的小心肝都要给炸开了。

“元宝,你为什么不是男人啊,为什么不是男人啊!”

金元宝淡定地将发疯的夏初一从自己的身上扒了下去,将她按在椅子上做好,而后郑重其事地道:“我是名副其实的男人,你不要乱改变我的性别。”

夏初一其实很想说,元宝你为什么不是女人啊,那她扑上去亲亲抱抱就不会出什么事情了。

这会儿看着那鲜嫩嫩的脸蛋儿却不能动手动脚动嘴,她心里那才叫一个遗憾啊。

风洛伸手在她前面挥了挥,有些受不了地道:“说正事。”

这最不常开口的都开口了,夏初一自然咳嗽了两声,将刚刚的嬉笑神色一收,变得一本正经起来。

将账本和林月雅的事情给金元宝说了个清楚,她两手一摊,抬起眼睑看着他道:“怎么处理,你自己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