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浓雾划开,飘来的人如同鬼魅,无声无息间就已经到达了众人中间。

烟婆婆一双尖锐的眼睛陡然张大,不敢相信地惊讶出声:“风洛!”

来人动作未停一分,那来无影去无踪的黑色影子,好像无时无刻地充斥在所有人的周围。

不过片刻,那些人兴许是被吓着、兴许是被下了毒手,一个两个全部自投罗网地朝着下面的石台跳了下来。

而烟婆婆的手掌钉在石壁上,整个人不能动弹,手掌上面血水直流,石壁上血迹斑斑。而那张脸,则像是被一个怪力扭曲了,狰狞而阴狠。

面前那抹黑影的速度极快,她用空着的那只手,想在他过来之前拔掉那把刀。

然而那冰冷的眼神一扫,人未至,第二把黑金弯刀盘旋着飞奔而至,直奔烟婆婆的喉咙!

她心下一惊,另一只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蕴集了力道去挡,却连一分也挡不住,刀锋一偏,又将她第二只手掌钉在石壁上。

又一声尖锐刺耳的惨叫响起,烟婆婆怨毒的声音响彻四周:“风洛,你好狠的心!”

风洛目光一凛,不多话,一个转身间,石梯上面的人除了烟婆婆,全部被他打落下去,石台上一片哀鸿遍野

他一个掠身过去,烟婆婆稍稍地挪动了一下脚,脚尖处露出一抹暗沉的银光。

然而还没近烟婆婆的身,风洛却又是接连飞出两把巴掌大小的乌金弯刀,直接地插进烟婆婆的两条腿里。

那腿一软,烟婆婆身子下坠,扯得被钉在石壁上的两只手撕裂一般的疼。纵使她一辈子倔强着性子,这会儿也是惨白了脸,惊恐地望着风洛。

“你……居然敢……”

“有何不敢?”并不是特别出众的五官,周身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可小觑的气势。他冷笑间,似乎有猎猎寒风刮过。

烟婆婆被他那尖锐如冰锥一般的目光看得心里发慌,声音顿时软了下来:“风洛,子侄,求你看在铃儿的份上,看在我们世代交好的份上,放了老婆子这一条老命吧。”

风洛看了烟婆婆一眼,眼中险恶明显,他不禁又是一声冷笑:“我不知道烟婆婆你有和脸面提起他们,不过你一提,我倒是真不能让你死了。”

烟婆婆心里一喜,似乎连手上脚上的伤也不是特别疼了。

只要还活着,就有机会扳回这一局,她向来不是那种要骨气不要命的人。

风洛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冷冷地抛出一句话:“我会让你活着,生不如死。”

烟婆婆身子一抖,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竟突地觉得,有时候,死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那种未知的,超出自己控制的恐惧感。

风洛走向的方向是夏初一和泷越呆着的位置,他脚尖并没有着地,踩着他刚刚扔在石台上,或被烧焦或被冻成冰块的众人,速度飞快地掠身而来。

泷越刚刚一听是风洛,便弃了毁灭这里的想法,微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越发接近。

待人行至中间的时候,他微微抬手,做了个很不明显的小动作,那正满地方找人的暗渊章鱼王一只触手吃痛,顿时下意识地就朝着扔东西的方向攻了过来

而风洛,位置恰恰地挡在了泷越和那章鱼王的中间。

风洛几乎下意识地就甩出了好几把黑金小刀,那些小刀飞旋而出,在半空之中游刃有余,不仅和这只触手接触,也和其它的触手交上了锋。

那暗渊章鱼王看着这个胆敢独自挑衅它的小不点,顿时火了,所有的攻击全部都朝着他一个人而来,呼啦啦甩过来的触手,将这里的空气都带起了一股股的气流。

风洛面上无畏,好像根本不惧怕这只威力强大的暗渊章鱼王,只冷冰冰地对泷越说了句:“带着她先走。”

泷越自然是老实不客气,一个快步踏开,轻轻一跃,便已经到了那石梯上面。

烟婆婆这会儿看着四周簌簌掉落的石块,慌得没了神,一见来人立马眼前一亮:“求二位带我出去!”

这会儿夏初一体内的二胆果能量已经稳定了,只是没想到一睁眼就看见让自己很不爽的人。

刚才她虽然在调息,可是也把烟婆婆和风洛两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这个女人能够把一向喜欢干净利落的风洛逼得说出“让你生不如死”的话来,那就足以说明她做了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了。

夏初一本来不予多管闲事的,这会儿却一手揪住烟婆婆的领子,直接地将人从石壁上扯了下来,她四肢上各钉着一把弯刀,可想而知会有多痛了。

泷越从始至终没停一步,夏初一做这些事情也不过是眨眼间,哪里管那么多,三人上去的速度,快得像飞似的。

而风洛……

夏初一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就是相信那家伙绝对不会将小命丢在这里。

好不容易才见到他呵,秦梦生给的玉佩还没送呵,她是绝对不会允许他这么作践自己的。

但是风洛从来都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若不是真能做到,他绝对不会逞个人英雄主义的

所以她揣着半悬半落的心出了地底的时候,没有看见,那从他身上,陡然爆出的万道金光,道道如刀。

三人刚刚在迷城的通道之中站稳,就蓦地感觉到地底开始摇晃起来,一道道裂缝延伸上来,从四面八方开始开裂。

这城本来就不知道修建了多少年岁了,就好像是一个古稀老人,病来如山倒,一点反应时间也不给留,城墙坍塌,摧枯拉朽。

泷越将夏初一的身子往上顺了顺,问道:“这会儿还记得路吗?”

夏初一掐着泷越的肩膀,让他放她下来:“我要等风洛,你带着这个老妖婆先走!”

泷越的脸顿时就黑了:“你还真懂得怎么激怒我。”

夏初一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咧着嘴笑了下,随即,笑容僵住:“你……”

泷越倒是没硬拉着夏初一离开,而是用手划开一道防护罩,将他们三人罩在其中,免受流石袭击,听言随口问道:“我什么?”

夏初一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揉得有些发疼了,她才使劲地眨了眨,睁开,直勾勾地盯着泷越,眼中氤氲怒气:“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这近乎呵斥的语气却让泷越的动作一僵,旋即高兴地转过身来,按住了夏初一的肩膀:“你能看见了?你能看见了?”

夏初一冷着脸,没肯定也没否认。

那冰胆果和炎胆果也着实稀奇,当真是天生地养的珍贵瑰宝,不过是调息一个小周天,还没完全地吸收其力量,倒还真把她的眼睛给治好了。

只是没想到一睁开眼,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泷越那一头墨黑的长发,飘逸如人间仙人。这会儿却变成了满头的银白,和那锦衣红袍映衬在一起,仿若要烧起来一般,绝艳妖魅!

他,真是越来越妖孽了。

即便是那么突兀的一头银白,也掩不了他的绝代风姿

可是她却莫名地感觉到,心尖儿有些发疼。

泷越却还兀自地高兴着,本来想抱着她转两圈的,只是现在的形势着实让人不爽,他看着保护罩外面几乎要将这里掩埋的废墟,心知再迟疑片刻,他们就真的要被埋在这里了。

可是下面……风洛还在下面!

泷越有些不爽地千里传音:“下面那个,动作快些!”

地下石台之上,那倒下去的巨型妖兽,几乎要将整个石台压垮掉。那一抹黑影却火速地掠到结冰的那一半边,一掌催化了一出的坚冰。

那坚冰化开之后,露出一块被撕开的碎步来,他小心地捡了起来,折好放在胸口,一个飞身直奔而上。

在他后面,千年的水火,终于在这一刻碰撞在了一起,冲天的气浪,像是要将这一片天地彻底颠覆。

夏初一听到那声响动,赶紧地朝着下面看去,只见猛烈窜出的火光,几乎要灼伤她的眼。

她心里顿时揪成一团。

“风洛……”

那一声低吟还未落,就见漫天的火光之中,一个黑影高高跃起,不沾染丝毫火焰气息,爽利地落在夏初一的面前。

她顿时大力地一拍他的肩膀:“好!”

“别耽搁了。”泷越看了风洛一眼,随即将夏初一拉来背在了背上。

她现在体内的力量太旺盛,就好像是吃饱了不宜运动一样,得小心地给她看护着。

夏初一眼睛刚恢复,身体也还有些不太适应,自然毫不客气地上了泷越的背。

而很明显,风洛是个聪明的,立马就接替了夏初一,用绳子将烟婆婆捆成一坨,系在腰上,带着人一起逃。

可怜那一把老骨头,风光了大半辈子的巫族圣女,如今被人当东西一样地折腾着

“完了,被封住了!”

夏初一抬起头看着上面,就见那些垮塌的碎石,已经将整个防护罩全部封住,他们现在安全的地方,就是这一小隅。

泷越大掌一扬,对风洛道:“开保护罩!”

风洛何等聪明,二话不说,身上立马盈起一抹暗黑的光,一下子将他全部笼罩。

而夏初一这边,不用她操心,泷越将大的防护罩撤开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灵力就将两人全部笼罩。

与此同时,那些垮塌的砖石哗啦啦地掉落,泷越手中内丹珠子也抛上半空。

一股透明的灵力迅速地从珠子之中冒了出来,旋即组成了一只巨大甲虫的外壳,一下子顶住了那些接连掉落的石块。

而说是甲虫,却又不像,上面是一块巨大的外壳,有笨拙如大象腿一般短粗的四肢,还有一个尖利如钻子一般的嘴。

夏初一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效率的钻子,它用身体护着几位,同时仰着头对准上面抛洒下来的巨石。那些石头碰上它的嘴,就跟鸡蛋碰上石头似的,一块块全部碎成粉末,朝着两边抛洒开去。

夏初一只能看见下面堆积得如同面粉一般的石粉一层一层地垒高,而它身下还有一些不长不短的鳞甲,几人挂在上面,便可以跟着它一起踩着垒高的石粉,朝着外面走去。

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多久,几人连新鲜感都没怎么感受到,外面已经照进了一抹阳光进来。

等等……阳光?

夏初一疑惑地问:“空间里面还有阳光?”

泷越微微地笑了下:“小家伙玩太过瘾了,直接把这芥子空间给钻开了。”

夏初一抽搐嘴角:“……”

……

灰扑扑地从下面爬出来的时候,外面阳光正好,青草绿树,鸟语花香,好一个色彩斑斓的美好世界

夏初一努力地练习着用自己的眼睛看东西,好像有些不太适应,却又觉得,自己比以前看的更清楚了。

因为之前看人,她用眼睛。

而这段时间,她学会了用心。

芥子空间本来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当这个世界被破坏的时候,里面的一切都崩塌殆尽。

所以,迷城归元,永远地成了一个谜。

而被困在里面的人们,就算是走出了迷宫,也躲不开那些垮塌的城墙,毕竟谁都不会是第二个泷越。

然,就在泷越收了那只土鳖兽之后,那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中,竟又爬出了三个人来。

夏初一看着那浑身上下血渍斑斑灰尘扑扑的三人,顿时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一个高头大个,面色严肃端正,头上扎着许多辫子的,便是络亚族族长罕吉。

另一个墨青色大氅已经破烂不堪,整张脸如刀锋一般锐利的,是她还算熟悉的小肚鸡肠男。

最后一个,一身蓝色长袍,动作略显斯文,脸上却被血色和灰尘覆盖满的……大概就是封溪了吧。

几人出来以后便看见夏初一他们几个了,这回泷越没有隐身,身形修长,红袍飞扬,银白的发丝根根分明,随风飘舞间,竟带着让人不敢小觑的飞扬跋扈。

而那张脸,冷然间的时候,脸部轮廓鲜明硬朗,脖子弧线优雅流畅,两道斜插入鬓的眉,斜飞而去,硬朗霸气。

而最让几人呆愣住的,是那一双墨绿鲜明的眼,微微上挑眉梢之间,竟是掩不住的杀伐之气,微微泄露。

就在三人愣住的瞬间,他突地弯了弯唇角,客客气气地笑了下:“接下来是你们几大部族之间的内部恩怨,我和我的娘子,就不参与了。”

说着,一拂衣袖,不沾染丝毫尘埃,带着夏初一就欲走

明明都是一同从里面出来的,明明都是他穿的红衣,可是一个从不乱半分他的造型,一个撇着嘴,不满地看着自己身上一下子被毁成黯淡下来的红色。

就连夏初一一个女子,都被泷越对比得黯然失色了,更何况是对面那些身上还带着许多伤口的男人们。

中野瑞像是想和夏初一说些什么,可是看着泷越的那一刻,再没有多话。

夏初一看着现场的五人,只觉得好像有什么好戏,却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靠在泷越的肩上,也不反驳他带自己离开了。

更何况,二胆果已得,如今她比较关心的是——泷越的这一头银发。

“风洛,忙完了以后去主城得来风客栈找我,我有东西给你。”

那个沉默的男人只是冲着她点了点头,再不多话。

夏初一陡然觉得自己累得够呛,一歪头,直接地在泷越的背上睡了。

……

醒来的时候,不知已经是几更天了。

夏初一赶紧地盘腿将二胆果的力量再一次吸收一层,只觉得那些一会儿热烘烘、一会儿冷冰冰的力道,将她的身子托着,快要飞起来了。

红夜端着朝食准备推门进入,结果还没靠近房门,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被推了出来,吓得她连连地退后了好几步。

“怎么回事这?”

“练功而已,东西给我吧。”一抹红影招摇而至,她只觉得手中一空,托盘已经不见了。

而刚刚她连碰都不敢碰的门,这会儿却恰恰地阖上,若不是她,兴许连这道门开没开过都不知道。

好快的速度!

好厉害的人物!

红夜提着裙摆,慢慢地退后,退后,再退后……最后在看不见那扇门的时候,夺门狂奔而出

她好像隐约地听到四面八方传来一道声音——我放过你,滚。

夏初一吐纳一口气,双手一收,感觉到身体里面盈盈满满的灵力,还有又进阶一层的修为,不禁喜上眉梢。

然而一睁开眼,看着美男侧卧软榻,红衣微敞,露出蜜白色的胸口,微微嘟起的梨花薄唇,好像在引诱人去吻他。

然目光落在泷越那一头银发上,夏初一突然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回事?现在可以说了吧?”

泷越将还热和着的朝食递到了夏初一的面前:“先吃东西,吃完我再说。”

“十五和元宵呢?”

“哦,我找了个好去处,让十五带着元宵去玩了。”泷越浅笑盈盈,一点也看不出,他为了怕十五心直口快,特意将那小家伙打发出去的事实。

而元宵,抢了他位置的夏初一的心肝宝贝儿,他恨不得当初没将那小子没带回来!

夏初一没疑其他,一边喝着粥,一边伸脚踢了泷越一下:“快说。”

泷越看着这小丫头,心里叹了口气。

他怎么有一种感觉,如果他不说,这妮子会将那碗粥直接赏在他脸上呢?

“人老了,年纪大了,自然会白头发的,这有什么稀奇的。”泷越伸手勾过来一缕银发,还很是陶醉地道,“这一头银发配谁都不合适,只有配上我,才能显出其的真正价值来。”

夏初一直接跳过这个臭屁男人的自我标榜,眉梢扫了他一眼,随即低头,继续喝粥,淡淡地甩出了一句来:“我不喜欢老男人。”

泷越笑嘻嘻地道:“那正好,像我这种,风华正茂,年轻气盛,正该合你的胃口。”

好不要脸的男人!

夏初一真想呸他一声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她还真被这句话给逗乐了:“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老实交代,头发怎么变成这副样子的?”

泷越顿时委屈地一眨眼,碧瞳之中波光漾漾,荡得人的心都慌了。

他拉住她的手,一边吃豆腐一边用那种凄凄惨惨的语气道:“你昏迷的那一回,可把我吓唬惨了。我连吓白了不说,连头发都吓白了。我不管,你得为我负责,我都是因为你才变老变丑的。”

若说泷越不要脸也就罢了,这会儿还算起无赖来了,直接抱住夏初一就开始各种蹭,言辞切切地求负责。

夏初一翻了个白眼,心说自己眼睛好了之后怎么连脾气都这么好了呢?怎么就忍住没一拳给人揍鼻子上呢?

“是不是跟你喂我喝的汤药有关?我好像闻到……里面有血的味道。”

她边说边紧紧地盯着泷越看,泷越却一副无惊无喜的模样,笑了笑道:“那汤药里面有一株龙胆草,你知道那东西带着腥味的。”

旋即还不待夏初一怀疑,立马又开始求负责。

夏初一只觉得自己在云雾里绕啊绕,好像要被这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给绕晕似的。

而泷越这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立马转移话题道:“我把红夜给赶走了。”

夏初一愣了下,旋即收敛了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走了也好。”

泷越替她再盛了一碗粥:“她原名叫做宇闵红夜。”

宇闵……红夜……

“她是狼王谷的人?”这一点倒是让夏初一惊讶了一下。

不过仔细地一想,被那么多妖狼追击,还牵扯出了两头妖狼王,这姑娘居然只受了一些轻伤,怎么也说不过去的。

如果她是狼王谷的人,那就一切都说得通了

泷越笑了下:“而且她还是狼王谷的现任谷主,她说的什么宇闵徎,是她的堂兄,欺压各大部族,想要夺狼王谷的权,这倒是有的。不过被这个女人狠狠地摆了一道,最后死得凄惨得很。”

夏初一想着红夜,有些怅然地道:“曾经某一刻我还为她忧心过,不过看她这样子,倒是我多想了。”

说着将碗中的粥连吃了一大半碗,顺便将小蒸笼里的烧麦拿了一个塞嘴里,像是要填补心里面的某处空缺似的。

那个说着要去找仇人报仇、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要命地朝着沙治冲、对着“睡着”的她说“我不会让你死的”的女子,终究成为了她人生的一个过客。

“她费劲心思地进入兽族大营,委曲求全地跟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

这念头在心里转了转,最后抬起来的时候,就见泷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千辛万苦地到你的身边来,除了冲着你来的,还能有谁?只是我家娘子太彪悍,她一直没机会罢了。”

“她想抓我?狼王谷和我没什么恩怨纠结吧?”夏初一震惊了一下,随即斜眼一瞥泷越,“那日她一个人偷偷跑出去,见了谁?”

看吧,他就说女人太聪明了不好,有些事情连打个哈哈都不行。

不过将话题偏离了他的头发,他还是很乐意替夏初一解答疑惑的。

“封溪。”

“封溪!”夏初一愣了一下,旋即微微眯眼,“他就在营中,还让人想方设法地掳我走,说明他不方便出手。而且他跟我说过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话,我隐约地觉得他的心应该是不在兽族的。而他也说他对兽族的江山没兴趣,那么……他到底是何身份?”

她陡然想起从归元之境出来的时候,泷越说他们几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谈,于是他们先行离开。

他们几个,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谈?

夏初一陡然间想起那日废墟之中,封溪爬起来的时候,那张被血污和灰尘沾满的脸。这会儿细细地想起来,只觉得那双黑亮的眼睛,像极了一个人

“封溪……封溪……他或许应该叫风溪,他是风洛的……”

“哥哥。”

一道淡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来,“他是我哥哥。”

风洛走了进来,坐在了桌边。

他身上依旧是一身全黑,只是那黑已经不是以前那种干净利落,而是宽袖大氅,衣襟边上还用暗金的细线,勾勒出怪异的图腾。

已然是雍容华贵。

夏初一想着封溪那低低沉沉的一句“他会伤心的”,一时之间,竟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会……”

“我刚回到南疆,他就找上我了。我也没想到,我还有这么一个哥哥。”风洛回答得很坦然,言辞之间,竟好像还有一些感激。

夏初一知道风洛不是那么容易动感情的人,就算是有血缘的亲人,没有他的认同,那也只是一个陌路人。而这封溪能够让这块坚冰变成这幅样子,就知道,那家伙一定是用了很大努力的。

不过,一码归一码,夏初一觉得那件事情还是有必要知道的:“他为什么把红夜安插到我身边来?”

还是个狼王谷的谷主,那得多大面子。

风洛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地逃避了一下,随即倒是说出了一句话来:“哥哥他,总想为我好。”

为他好……

夏初一突地抬眼看他,眼中的湛湛荧光,突地闪了一下,旋即两人都不自然地错开了脸去。

泷越在一旁不乐意了——嘿,还敢当着他的面就眉来眼去了?

他搬着凳子坐在了他们中间,身子横中一插,挡住两人。

夏初一一爪子覆盖在他脸上,有些嫌弃地将他拔开

风洛见此,目光深了深:“哥哥他一辈子都在为我,我失忆流落南极洲数年,他在南疆拼尽一切可能,替我将血腥之路铺平。如今也为了我的一己私念,动了不该有的念头。初一,我想替他求个情。”

难得的大长句子,难得的那么长一句话。

封溪尽全力地爱护弟弟,弟弟自然也不能什么也不做。

这是夏初一第一次听到风洛说什么多的话,还是为了,替一个人求情。

夏初一想着今早被泷越赶出去的红夜,顿时笑了下:“我可爱的小洛洛啊,你说这叫什么话呢。凭咱俩的关系,你哥哥就是我哥哥,还求情。哈——哈——哈,你当我夏初一是什么人了。”

夏初一说话的语气极好玩,抑扬顿挫,忽高忽低,有快有慢,顿时搞得风洛都有些哭笑不得。

他冲着她一颔首:“那就多谢了。”

夏初一倒是没推辞这一声谢,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羊脂白玉的玉佩递给了风洛:“有人托我给你带来的。”

风洛接过玉佩,看着上面那一个“风”字,顿时间垂下了眼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用问,也知道是谁送的。

还没开口,就被夏初一挥手打断:“不就是一块玉佩么,收了就收了吧。反正,你和他也永远不能再见面了。”

风洛一想,倒是自己想太多,随即将玉佩胡乱地塞进了怀里。

这会儿夏初一已经将桌上的早点扫荡得差不多了,突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侧过头看向风洛:“你有吃东西来吧?”

风洛看着桌上,淡漠的脸微微地一抽——这都吃完了才问他?

“吃过了。”他只好如此答道。

夏初一笑眯眯地点了下头:“那就好。对了,外面怎么样了?”

从她有知觉开始,外面就一直闹哄哄的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闹得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不过对于她来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都没有吃和睡重要,所以也没去凑个热闹。

风洛倒是不瞒她:“魑魅族垮了,如今官兵正在四处捉拿翼鬼,准备把这害人的东西全部除了。”

翼鬼虽然是人演变来的,但是却不能再恢复成人了,全部除掉,的确是个方法。

而魑魅族为何会垮,想必和那天几人的商量,逃脱不出关系。

夏初一突地有了个疑问:“风洛,你原本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啊?”

“十年前被四大部族灭了满门的,千机族的直系继承人,风洛。说起来,还和我那老熟人,沾点亲带点故呢。”

泷越突地接过话去,提到“老熟人”的时候,唇角还忍不住露出一抹笑。

果然是个傲娇的男人,当初在人坟头还恨不得人早死早超生呢。

夏初一单手支着下巴,又问:“那风无尽不是在兽族么?怎么和风洛扯上关系的?”

一说之下,她陡然睁眼。

嘿,怎么就没发现,这两人都姓风啊!

风洛这会儿的目光却落在了泷越的身上,虽然早就见过他无数次了,可是这一头银发的造型,还是让他有些不适应。

而且提起他们的老祖宗风无尽,他居然用“老熟人”这个词语?这是一个时代的人么?

泷越却显然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只目光温和地笑了笑,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趣事:“怪就怪他这人天赋太高吧,明明已经是千机族里最厉害的人了,还偏偏跑去学什么驭兽,最后给子孙们留下了祸患,那也是他该。”

给读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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